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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出售】     科幻题材院线电影《月域谜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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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域谜途》 一,概况 a,剧名:月域谜途 b,类型:电影(院线) c,题材:科幻 d,体量:110分钟 e,故事简介: 电影《月域谜途》讲述了2032年“嫦娥X号”月球探测飞船的惊险探索之旅。飞船从文昌航天发射场升空,顺利抵达月球轨道并在南极 - 艾特肯盆地着陆。在探索过程中,端木翱翔、魏兆琳等人发现神秘洞穴,里面疑似存在未知能量源,随后遭遇外星生物攻击,成员陈静不幸牺牲。 众人凭借智慧发现外星生物弱点并成功反击,之后决定返程。返程途中,外星生物跟随飞船,地球指挥部与飞船上的人员尝试与它们沟通。在沟通取得进展时,宇宙突发变故,巨大能量束袭击月球,外星生物和“嫦娥X号”都受到波及。面对危机,人类与外星生物选择合作,共同对抗来自外星基地的威胁。在战斗过程中,他们不断面临新的挑战,如强大的防御系统和未知的巨型生物。但在关键时刻,神秘援手出现,指引他们摆脱困境。最终,“嫦娥X号”成功脱离危险,带着珍贵样本和与外星生物的友谊踏上回归之路,安全返回地球,完成了这一充满挑战与奇迹的探索使命。 二,主要人物介绍: - 端木翱翔:“嫦娥X号”的指挥官,经验丰富,曾经历航天任务失败,此后刻苦钻研。在本次月球任务中,他决策果断,带领团队应对诸多危机,如指挥飞船着陆、在洞穴探险遇危险时迅速与飞船联系并组织防御,后又在与外星生物冲突、飞船危机等情况中,沉稳指挥,保障团队安全,肩负着完成任务和保护队员的重任。 - 魏兆琳:天文学领域专业人员,在飞船上负责科研数据收集与分析。她专业知识扎实,操作熟练,在飞船飞行时启动微波探测设备收集月球数据,在月球表面探索时积极采集岩石样本。面对外星生物,她积极尝试沟通,利用专业知识发现外星生物弱点,为团队反击提供关键支持,为探索宇宙奥秘贡献重要力量。 - 王刚:负责飞船动力系统和设备维护,保障飞船正常运行。在任务中,他认真检查飞船引擎和关键系统,在洞穴危机、飞船遭遇攻击等紧急情况时,迅速操作控制台,调整能量分配、强化防御,还参与反击行动,确保飞船在各种危险情况下保持稳定,是团队不可或缺的技术保障。 - 陈静:飞船实验室成员,专注于样本分析。在探索月球过程中,她认真负责地分析采集到的样本。在飞船遭受外星生物攻击时,为保护样本和数据,不幸牺牲,她的奉献精神激励着团队成员继续完成任务。 三,故事梗概: 2032年6月15日凌晨4点,中国文昌航天发射场,“嫦娥X号”月球探测飞船蓄势待发。发射指挥官沉稳下达指令,工作人员们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动力、通讯等系统检查完毕一切正常。随着倒计时结束,“嫦娥X号”在轰鸣声中发射升空,冲破云霄,开启了探索月球的征程。 飞船顺利进入月球轨道,端木翱翔和魏兆琳根据月球表面的地形数据,选定南极 - 艾特肯盆地作为着陆点。着陆后,他们踏出飞船,开始在月球表面探索。途中,魏兆琳发现一些奇特的岩石结构,采集样本时,他们朝着异常电磁信号源前行,意外发现一个神秘洞穴。洞穴边缘规整的切割痕迹和内部奇异的岩石纹理,让他们充满好奇,探测器探测到洞穴内磁场分布异常,似乎存在未知能量源。 正当他们专注分析数据时,洞穴深处传来低沉震动声,危机降临。端木翱翔迅速与飞船上的王刚和陈静取得联系,启动飞船防御系统。在确认暂时没有直接威胁后,他们怀着对未知的强烈渴望,毅然决定继续深入洞穴。在洞穴中,他们发现一个布满神秘符号的巨大不规则金属结构,正准备采集样本时,洞穴突然剧烈摇晃,石块掉落。魏兆琳不顾危险,坚持完成样本采集并修复故障工具,随后与端木翱翔在摇晃的洞穴中艰难逃生。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结束。回到飞船后,他们遭遇了外形奇特的外星生物攻击。陈静在分析样本时发现其中含有未知有机化合物,且外星生物就在附近。外星生物对飞船发动猛烈攻击,陈静不幸牺牲。悲痛之余,魏兆琳发现外星生物的神经系统对“赛博波 - X”电磁波有异常反应,他们利用这一弱点成功反击,暂时击退外星生物。 之后,端木翱翔决定带着样本和数据返回地球。在返程途中,外星生物一直跟随。地球指挥部集结全球顶尖科学家组成联合团队,对飞船传回的数据进行分析,并尝试与外星生物进一步沟通。通过发送和平信号,外星生物终于做出积极回应,双方开始深入交流。 但就在这时,宇宙中突然出现一道巨大能量束击中月球,“嫦娥X号”和外星生物都受到波及。面对共同的危机,人类与外星生物选择合作。他们携手探索能量束来源,发现一个外星基地。经过激烈战斗,他们成功摧毁基地核心装置。然而,基地废墟中又涌出更强大的能量波动,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危机。 在绝境中,魏兆琳努力与外星生物建立更紧密联系,寻求帮助。外星生物聚集形成能量护盾抵抗不明物体,飞船也启动应急能源全力抵抗。关键时刻,一道神秘能量束从宇宙深处射来,压制住不明物体,一个神秘光影浮现。在神秘光影的指引下,“嫦娥X号”继续探索未知。 最终,“嫦娥X号”成功脱离危险,踏上回归之路。飞船顺利进入地球大气层,在众人的期待中,稳稳降落在预定着陆场。端木翱翔、魏兆琳和王刚等人走出飞船,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不仅完成了探索月球的任务,还带回了宝贵的样本和数据,以及与外星生物交流合作的珍贵经历,为人类探索宇宙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四,市场分析: 一、目标受众 科幻爱好者:对宇宙探索、外星生物等科幻元素充满热情,渴望在影片中感受新奇的科幻设定和惊险刺激的情节,这类人群是影片的核心受众。 航天航空关注者:对航天事业、月球探索等领域有浓厚兴趣,影片中“嫦娥X号”的月球探测任务、飞船操作细节等内容能满足他们对航天知识的探索欲。 普通观众:追求精彩的故事和视觉享受,影片中紧张刺激的冒险情节、神秘的外星生物和宏大的宇宙场景具有吸引力,可拓宽影片的受众范围。 二、市场优势 题材新颖:将中国航天元素与外星生物、宇宙探索相结合,在科幻电影市场中独具特色,区别于常见的西方科幻设定,能吸引观众的好奇心。 情感共鸣:角色在月球探索中面临危机、牺牲,以及与外星生物从冲突到合作的过程,蕴含着团队精神、勇气、友谊等普世情感,易引发观众情感共鸣。 视觉呈现:月球表面、神秘洞穴、外星生物等场景为视觉特效创作提供空间,借助先进特效技术打造逼真震撼的画面,提升影片观赏性。 五,作者简介: 凌名贵,男,1961年生,大专学历,退休职工。 2024年11月学习写作,现已在《番茄小说》上发表《古符秘影》、《龙母寻亲传》等四篇小说;长篇科幻小说《移民开普勒22b》已签约《喜马拉雅》(有声专辑);电视剧本《女侠章尾梨传奇》正在《万众编剧》推广。

  发布时间:2025-02-25     发布者:凌名贵
【剧本出售】     动画喜剧电影剧本《侠客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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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侠客行不行?》 风格:电影 动画 武侠 搞笑 喜剧 成长 励志 爱情 古装 剧本字数:8w- 时长:2H- 海报主题:侠客,你到底行不行? 一句话简介:从小被预言会成为大侠的灰兔李不白长大后变成了一个混蛋少爷,一次意外被台风带离家乡小岛后,他来到了超级大陆,李不白也由此踏上了他的“侠客”之行。 故事亮点: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深度+最有趣+最搞笑的方式讲述中国武侠文化的动画电影故事;有超多致敬(恶搞)名场面;老金致敬金庸先生;《地虎九部》致敬《天龙八部》;神鸟侠侣致敬《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小龙女神雕;令狐莹莹致敬《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任盈盈;招安山寨致敬《水浒传》;剿匪动员致敬姜文《让子弹飞》和冯小刚《大腕》;东方不拜致敬《笑傲江湖》中的东方不败;本作品至少有10+处致敬周星驰的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大话西游》《功夫》《唐伯虎点秋香》《大内密探零零发》《食神》《喜剧之王》;主角名字+人物台词致敬大诗人李白和其作品《侠客行》、《静夜思》; 女主角及其父亲致敬《杨门女将》穆桂英和穆柯;主角家庭住址致敬《福尔摩斯》;人物台词致敬《蜘蛛侠》;买项链桥段致敬《寻秦记》;片名致敬金庸作品《侠客行》;片名和大侠台词致敬相声新势力经典相声《侠客行不行?》;战斗场面致敬黑泽明的《七武士》;故事线和剧情结构致敬永恒经典的奥斯卡西部动画电影《Rango》和詹姆斯··卡梅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电影《Avatar》;剑谱《独孤十剑》、《天上飞仙》、《万剑龟宗》分别致敬《独孤九剑》、《天外飞仙》和《万剑归宗》; 故事梗概:古代中国,东海之上,有一个白兔岛,岛上生活着一个白兔大族群。一日清晨族长李静山的夫人临盆生产,生下了6只白兔宝宝。因为白兔岛历史上此前最多也就一胎生六个,在大家都以为族长夫人已经分娩完毕的时候,族长夫人又产下了一只兔宝宝,而且这只居然还是一兔灰兔男孩。 因为400年前白兔岛也曾经出现过一只灰兔,他凭着自己的高超武功,在白兔岛危难之际,带领族人击败外来入侵者,成为了族人代代传颂的大侠。人们于是相信灰兔李不白的诞生,是预示着白兔岛又要出现一位新的大侠了。 但从小在赞美、光环和骄纵的生活中长大的灰兔李不白,逐渐变成了一个骄傲自大,不学无术,仗势欺人,自以为是,还整天想当大侠的混蛋少爷。 一次睡着后被人割断了帆船的缆绳,台风把李不白带到了他梦想的江湖世界——超级大陆,李不白也由此正式开始了他的侠客行。 在来到了大陆后,李不白阴错阳差的被人误以为是大魔头东方不拜的家族的人,李不白也被人们称为了东方不白大侠,他接受了官府的邀请,担任了临海县剿匪总兵,开始围剿牧珂寨等三个土匪山寨。在围剿牧珂寨的过程中他逐渐了解到牧珂寨的人并非是官府口中十恶不赦的土匪,同时他还爱上了牧珂寨寨主之女牧英花,于是他进一步深入探寻真相,才发现其实这些人都是无力缴纳剿匪重税的山民。于是在他的建议和县令师爷的诡计的双重作用下,李不白开始对临海县三股土匪的进行招安,最后招安工作顺利达成,李不白也和牧英花完成了定亲之礼。 但是这一切不过是县令师爷的阴谋,在招安庆功宴上,县令用蒙汗药污蔑牧珂寨企图毒晕官兵和其他两寨人员,再度叛乱,而李不白被污蔑因恋慕牧英花,与敌串通。于是,在埋伏人员的围剿下,牧英花的父亲牧珂寨寨主惨死,牧珂寨大量的兄弟命丧当场,牧珂寨被迫退守到虎啸寨。 经历了人生的巨大落差后,李不白也品尝到了英雄难当的痛楚,他坠下悬崖被人救醒后,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谎言和欺骗,害死了那么多人,也知道了家族的神奇预言可能是鬼话,他迷失了自我,在失魂落魄之际,他遇到了神鸟侠侣和令狐莹莹夫妻,他们指引李不白去天堂山找隐居的武侠大家老金,最终在老金的启发下,李不白重振旗鼓,回到了临海县,在向被骗的朋友们和爱人道歉后,得到了他们的原谅,最后他们齐心协力,揭露了县令的阴谋,还临海百姓以太平安宁,而李不白也成为了江湖中人人传讲的真正大侠。

  发布时间:2025-02-18     发布者:兰戈
【剧本出售】     40集电视剧《女侠章尾梨传奇》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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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侠章尾梨传奇》 一,概况 a,剧名 《女侠章尾梨传奇》 b,类型 电视剧 c,体量 40集,每集45分钟 d,故事简介 《女侠章尾梨传奇》以民国初年到解放战争时期为时代背景,讲述了章尾梨波澜壮阔的一生。因恶霸欺凌,章尾梨被迫离家,在漂泊途中得大侠刘鸿福相助,习武成长。她在武术大赛中崭露头角,后为追求武术融合,不顾传统武术界反对,学习多种格斗技艺。 抗战爆发,章尾梨带领逸梨武馆投身抗战,成为抗日救亡秘密据点。他们收集情报、筹集物资、突袭日军,与日军和汉奸展开艰苦斗争。皖南事变后,武馆遭袭,章尾梨迁至三山分馆,联合各方力量共同御敌。 解放战争时期,章尾梨为解放事业积极奔走,传递情报、募捐物资。然而,她也面临国民党特务的追捕。在一次送情报途中,章尾梨为保护同伴,英勇牺牲。但她的精神激励着身边的人,程逸风、林江阅、赵剑锋等人继承其遗志,为国家和民族继续奋斗 。 二,主要人物介绍 章尾梨 出身安徽当涂县山村,因恶霸胡万彪迫害离家。得大侠刘鸿福收徒,习武学艺,在武术大赛中夺冠成名。她追求武术融合,遭传统武术界反对仍坚持,融合拳击、泰拳等多种技艺。抗战时,带领逸梨武馆投身抗日,成为秘密据点,组织宣传、筹集物资、袭击日军。解放战争中,积极支持解放事业,传递情报、募捐,后为送情报英勇牺牲,其精神激励众人。 程逸风 与章尾梨相识于英雄救美,后确定恋爱关系。和章尾梨共同开设逸梨武馆,致力于推广融合武术。抗战时加入新四军,在战斗中表现英勇,立下战功。章尾梨牺牲后,他带领解放军解放芜湖。 林珍儿 原名阿珍,与章尾梨一同被刘鸿福收徒,擅长长棍术。和章尾梨感情深厚,在章尾梨的武术探索和抗日、解放事业中,始终陪伴并积极参与。 刘鸿福 武术高手,收留章尾梨和林珍儿并传授武艺。前期因章尾梨学习拳击与其产生矛盾,后认可其融合武术的理念,并将融合武术纳入武馆教学。 三,故事梗概 民国初年,华夏大地深陷战火与动荡的泥沼,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安徽当涂县大青山脚下,有一个宁静的小山村,章尾梨便出生于此,她的家庭虽不富裕,却充满温暖。然而,这份平静被恶霸胡万彪无情打破。一天,章尾梨放牛时遭胡万彪骚扰,反抗中她打伤胡万彪,为不连累家人,被迫背井离乡,踏上未知的征程。 逃亡路上,章尾梨历经艰辛,风餐露宿,终于来到漳州市。在这座繁华都市,她邂逅了大侠刘鸿福。当时,刘鸿福正惩治一群欺负卖艺小姑娘阿珍的地痞流氓,章尾梨毫不犹豫地加入战斗。刘鸿福欣赏章尾梨的勇敢,收她和阿珍为徒,还为她们分别取名章尾梨、林珍儿,并传授武艺。在武馆,章尾梨每日刻苦训练,从扎马步到学习少林拳、龙虎风云拳等,她的武术造诣日益精湛。 数年后,“武林盛会”武术大赛举办,章尾梨和林珍儿决定参赛。赛场上,章尾梨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多变的拳法,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获得冠军,赢得“武林新秀”称号,声名鹊起。此后,章尾梨对武术的探索并未停止,她被洋人俱乐部的拳击训练吸引,开始学习拳击,并尝试将其与中国传统武术融合。这一行为引发武术界争议,她与师父刘鸿福也因此产生矛盾。但章尾梨坚持梦想,离开武馆,在洋人教练约翰的帮助下,深入学习拳击、泰拳、柔道等技艺,最终成功融合多种武术。 随着名声渐响,章尾梨遭遇诸多挑战。恶霸王五挑衅,她和林珍儿轻松击败对方;泰国泰拳高手颂猜轻蔑挑战,章尾梨在赛场上让其见识到融合武术的威力。除了武术上的挑战,她还积极投身正义事业。在小镇集市,她和林珍儿目睹恶霸袁二凯欺压百姓,便挺身而出,为受欺负的百姓讨回公道;在街头,她听到林婉儿呼救,与程逸风一起击退强盗,还与程逸风渐生情愫,确定恋爱关系。 1927年,国共合作破裂,反革命阴影笼罩芜湖城。章尾梨和程逸风开设的逸梨武馆成为进步青年的聚集地,他们在这里交流革命思想。为掩护进步青年宣传活动,章尾梨利用武馆的各种活动巧妙传递革命理念。当得知许多进步青年被捕后,她和程逸风精心策划营救行动,成功救出被捕人员。 抗战爆发,芜湖城陷入日军的残暴统治。章尾梨和程逸风带领武馆学员投身抗战,武馆成为抗日救亡秘密据点。他们在地下室传授军事知识和格斗技巧,组织学员进行体能训练和模拟战斗。同时,秘密开展抗日宣传,通过张贴标语、发放资料、演讲和文艺演出等方式,唤醒民众的抗日意识。为给抗日队伍筹集物资,他们四处奔走,向爱国商人和武术界朋友求助。章尾梨还挑选精英学员组成突击小队,突袭日军小分队,给日军以沉重打击。 在抗战过程中,章尾梨面临日军拉拢、军统劝说等诸多考验,但她始终坚守底线,暗中收集情报传递给抗日队伍。然而,武馆因坚决抵抗日军拉拢,被日军视为眼中钉。1939年,日军突袭武馆,章尾梨带领学员浴血奋战,成功突围后迁至三山分馆。在三山,他们联合抗日游击队,共同打击日军,取得多次胜利。 抗战胜利后,章尾梨本想重建逸梨武馆,让武术文化得以传承和发展。但蒋介石发动内战,芜湖城再陷黑暗。章尾梨毫不犹豫地投身解放事业,在武馆举办武术交流活动暗中募捐,将物资运往江北解放区。同时,她利用与国民党军官交流的机会获取情报,传递给中共地下组织。尽管国民党特务对她紧盯不放,武馆多次面临危机,但她从未退缩。 在一次送情报的任务中,章尾梨等人遭遇国民党追捕,历经重重困难,在破庙将情报交给联络人老栓。但在撤离时,又遇国民党特务欧阳飞飞带领的队伍。章尾梨为保护同伴,英勇地冲向敌人,最终壮烈牺牲。她的牺牲激励着程逸风、林江阅、赵剑锋等人,他们继承章尾梨的遗志,继续为国家和民族的解放事业而奋斗。不久后,程逸风率领解放军成功解放芜湖,而章尾梨的传奇故事,在这片土地上被人们永远传颂。 四,市场分析 一、目标受众 武术爱好者:剧中丰富多样的武术展示,如少林拳、八卦掌、融合武术等,能满足武术爱好者对不同武术流派和技巧的观赏需求,吸引他们深入了解武术文化。 历史剧观众:以民国到解放战争时期为背景,展现了芜湖城在乱世中的风云变幻,历史剧观众可从中感受时代的脉搏,了解特殊时期的社会风貌和历史事件。 女性观众:女主角章尾梨坚韧、勇敢且智慧,其成长经历和情感故事具有感染力,为女性观众树立了独立自强的榜样,容易引发女性群体的共鸣。 二、竞争优势 独特人物形象:章尾梨打破传统女性角色束缚,在武术、抗日、解放事业中展现出强大力量,区别于其他剧中柔弱或单一性格的女性形象,具有鲜明特色。 武术与历史融合:将武术元素巧妙融入历史故事,使剧情既有精彩的打斗场面,又富有历史厚重感,在武术题材和历史题材剧中都独树一帜。 价值观传递:传达了正义、爱国、团结等积极价值观,在当下社会有深刻的教育意义,能引发观众的情感认同,提升作品的内涵和品质。 三、市场机会 文化传承需求:当前社会注重传统文化传承,武术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该剧能为武术文化传播提供新的载体,满足大众对文化传承的需求。 女性题材兴起:女性题材影视作品受到广泛关注,以女性为主角的励志成长故事市场潜力巨大,《女侠章尾梨传奇》契合这一趋势。 多元传播渠道:互联网和新媒体发展为剧集传播提供了多种渠道,通过社交媒体、视频平台等,能扩大作品影响力,吸引不同地域、不同年龄层的观众。

  发布时间:2025-02-13     发布者:凌名贵
【剧本出售】     (网络电影剧本) 《学校那座山》 大纲与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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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电影剧本:学校那座山》 大 纲 一.故事梗概 1.简短梗概 青山大学毕业后,到山区农村郭家店小学任教。为了代替父亲报答乡亲,青山校长努力进行教学改革实验,实施素质教育,取得了突出成绩。他又被县政府任命为驻村第一书记,招商引资,兴办金矿,开拓出一条“农村教育与乡村振兴共同发展”的道路。青山积劳成疾,安葬于学校那座山。 2.详细梗概 全剧分三幕。 第一幕 教改伊始 青山大学毕业后,听从父命,到山区农村郭家店小学任教。 “足球惊险”。学校缺少体育锻炼的场地和器材,学生自制“足球”,在土路上把球掉进了井里。温凤鸣下井捞球,溺水后住进医院。赵玉峰与郭玉石害怕追究罪责,躲避起来,昏迷在荆梢丛里。险些酿成三名学生丧命的悲剧。赵玉峰与郭玉石的去留问题,引起教师激烈争论。青山校长主张“教育措施要顺应学生发展的需要”。铁匠铺“叮当”的打铁声,象征了教育的过程,同时为后续故事垫定伏笔。青山带领师生并取得学生家长的帮助,修建成了足球场,为学生体育锻炼创造了条件。 “戏闹课堂”。赵玉峰与郭玉石再次闹事,演唱皮影戏“刘洪飞车搞机枪”,吵闹课堂。青山指出:既然学生有精力,我们何必一个学期,只是讲一册语文呢?青山画了《如此教育》的漫画,贴在校长室,昭示批判应试教育的思想。从此,从语文课开始,进行教学改革。创立新的教学模式,拓展学习范围,解放学生思想,实施素质教育,发展学生创造力。为学生确立新的发展目标:“走出大山与走回大山相并举”。教学改革引起风波,两名学生转走,教师张晓亮转去城市。 “山洪灾情”。发生特大山洪,青山与宋振富冒险抢救图书,山洪冲垮了一座教室。青山痛苦万分。学生晾晒被淋湿书籍的过程,初见学生读书乐趣和阅历丰富。乡亲们借房帮助学校复课。县政府拨给救灾款,村委会决定,重建两座教室。教育局发文全县通报批评青山,总校领导质疑改革。 第二幕 面面对抗 “撤校风波”。龙山乡总校以“盲目进行教学改革,山洪损毁校舍”为由,决定免去青山的校长职务,撤销郭家店小学的建制。青山在山坡上徘徊,总校长宣布“免职”、“撤校”的情景犹在眼前,父亲青云长“不辜负红色热土”衷告响在耳际,新建的两座教室历历在目。痛苦的思虑折磨着他。三台子张主任要拉走桌椅,与青山、冯书记发生冲突。学生的依恋与旧日的厨具,都让青山难以割舍。离开学校,在公共汽车上听到传闻,青山异常痛苦。终于毅然返回,准备申诉。“广源矿业”要收购校园,青山抵制了他们的行为。 青山全力申诉,保住了学校。 “对症下药”。已经辍学的郭玉玲,与继母闹矛盾不可开交,青山教她“学会做好人”。学生郭玉芳适应了城市学校的生活,坚定了青山实施素质教育的决心。学生王文泽得了“自闭症”,又转回本班,青山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给他讲述“梦远的故事”,“引导他以乐观态度对待生活”,治愈了他的病症。(编剧借着故事,暗里交代了青山童年和青年经历)。冬季毕业班住校,“培养学生自立能力”。青山请求妻子高文姝帮助,劝导学生佟晓宇,“放大人生格局”,返回学校。 “不许离婚”。董春歌不愿意留在农村,与宋振富闹离婚,来到清河市里。高文姝把自己的楼房借给董春歌居住,为她解决就业问题,要求她不许离婚。宋振富来到清河市家中,留下一封信离开。董春歌回到郭家店,没有找到宋振富。宋振富到了燕京大学校园和秦岛海湾,回忆与董春歌的恋爱经历,以及师父青山端正婚姻观念的教导。董春歌找来。 “非议获奖”。六年级学生在全县数学、语文竞赛中获得金奖,却被人诬告舞弊。教育局介入调查,“学生主讲课”展示出教学改革的突出成果,证明了学生创造力的突出发展,颠覆了人们对农村教育的以往认知。 “创业艰难”。青山确立了“学校与农村,兴衰与共”的发展策略,开始了为农村创业的行动。青山被县政府任命为驻村第一书记,历经矿山立项、招商引资重重艰难。“清河金矿”矿区开始建设,村民方立发和马洪达,以矿区污染环境为由,制造恶性事件被刑拘。 第三幕 青山永驻 “水落石出”。青山来郭家店的目的是,为父亲寻找救命恩人的踪迹,父亲交代的信息,只是“干净井水……荆梢丛……”,恩人的名字“柏兴安”。张春凤给青山讲述了她姥爷,救了生命垂危八路军战士的故事。可是,张春凤姥爷名叫“孙成栋”。青山在凤阳县档案馆里查证,是孙成栋救了青云长。青云长为恩人建墓立碑。 “未来有期”。建设“清河金矿”矿区,带动了农民致富。方立发和马洪达致富后,给村委会送电脑。 “回归青山”。青山积劳成疾。青山被县政府追认为烈士,安葬于学校那座山。 二.主题思想: 1.以“感恩情怀”对待农业、农村和农民,努力实施党中央“振兴乡村,实现民族复兴”的发展战略。 2.树立“农村与教育兴衰与共”的思想观念,努力实施“素质教育”,转变农村教育的落后局面,办好学校,为农业发展助力。 三.人物简介: 青 山:男,40岁。郭家店小学校长,后代理驻村第一书记。侠骨柔肠,奉献担当,远见卓识,持重刚毅。 郭顺义:男,38岁。郭家店村民组组长,村委会主任,郭玉石父亲。忠实仗义。 宋振富:男,26岁。郭家店小学副校长,六年级班主任。平和稳重。 冯书记:男,50岁。郭家店村委会书记。刚正不阿。 高文姝:女,38岁。清河一高中教师,青山妻子。识大体,热心肠。 尚文英:女,40岁。凤阳县教育局局长。端正干练。 董春歌:女,26岁。郭家店小学教师,宋振富妻子。不安心待在农村。 总校长:男,50岁。龙山乡总校长。倔强偏执。 张晓亮:男,26岁。郭家店小学教师,五年级班主任。固执急躁。 赵洪富:男,45岁。郭家店村村民,赵玉峰父亲。幽默。 温木匠:男,45岁。郭家店村村民,温凤鸣父亲。自负。 张春凤:女,26岁。郭家店村村民,铁匠。善解人意。 张秋兰:女,35岁。郭家店村村民,郭玉玲继母。快人快语,暴躁。 晓宇妈:50岁,郭家店村村民。自私矫情。 方立发:男,30岁,郭家店村村民。自私莽撞。 马洪达:男,30岁,郭家店村村民。自私莽撞。 以下小学生,15岁。 赵玉峰:男。聪明,好动,滑稽。 郭玉石:男。诚实贪玩。 吴广珍:女。伶俐大方。 郭玉玲:女。泼辣,口不饶人。 佟晓宇:女。正直倔强。 王文泽:男。缺少自立能力。 郭玉芳:女。独立自主。 周凤艳:女。学习好。 温凤鸣:男。体质好。 四.艺术设计: 1.叙述方法 小学教育过程,针对的是众多而又别具个性对象,事件是繁琐的。剧本以青山校长“建设郭家店实验小学”的故事为主线,组织了11个情节段,从不同方面相对集中地叙述青山实施教学改革的方法和过程,从而表现青山的奉献担当精神。 穿插叙述“青山童年和青年的经历”,以及“青云长遇救”的往事。从而揭示青山心怀感恩的情感基础。 2.“学校那座山”的象征意义 (1)新时代的“奉献担当”精神。 (2)实施“素质教育”的教育思想。 (3)“振兴乡村,实现民族复兴”的发展战略。 青山校长是剧本的主人公,是“学校那座山”的化身,是思想的载体。 3.修改意见 为了节省拍摄资金投入,根据导演意见,在不改变象征义前提下,可以对校园和周围景象进行改编。有些景象,如火车运行外景,能够通过电脑制作。 五.剧本卖点: 农村教育如何?这是最值得政府和民众关注的大事情。就办学方向而论,农村有资源,而缺人才,缺技术,但是,学校没有“鼓励学生建设新农村”的教育目标。就办学现状而论,学校只在于维持现状,无意于教学改革实施素质教育,与城市相比落后许多。学生不断减少,教师缺少对于农民的感恩情怀。这样的教育必将长期影响农业发展和乡村振兴。农村教育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问题,调整办学方向和改变落后现状,势在必行。 本剧旨在倡导“乡村振兴,教育先行”、“农业与教育共兴衰”的思想观念,呼吁改变农村教育的落后现状;农村办学,要适应农业、农村和农民的需要,努力开拓一条教育与农村共同发展的道路。 。 网络电影剧本 《学校那座山》 样 章 序 1 郭家店 夏日 外景 山区鸟瞰图景: 群山重叠,峰峦之间流动着白色的雾霭。 太阳像一个黄色的圆盘,从东山升起。 几个鹰的飞影,飘动在天地之间。 女 生:(画外音)(婉转深情)(独唱)(注:也可以用童声齐唱) (主题曲:歌唱青山校长) (第一段) 青山校长吆…… 为什么顶天立地站得高?梦想吹亮了超越的号角。 多亏你披云纵目,给迷蒙者点醒了目标。 小花开了,站在墙角微微笑,耳边响起你真诚劝告。 孤芳自赏天地变小,快把梦想装进书包。 星斗困了,蒙在雾里说懊恼,耳边响起你殷切教导。 苍穹浩瀚群星闪耀,擦亮眼睛不会寂寥。 啊……啊…… (第二段在65场) 推出剧目:学校那座山 退出剧目后,展示人物表。 2 郭家店 夏日清晨 外景 村庄坐落在山脚下,一条东西向的土路,从村庄里穿过。 青山默默地从村东走来,一路观察。 土路南北两侧房院接连,瓦房、草房各异。几家的烟囱上升起了炊烟。 青山驻立在一口古井旁边,注视着。 古井在土路南侧,一家房院的外面。井口由四块石条砌成,立起的两块石条架着一个粗大的辘轳,辘轳上盘着井绳。一块石条上刻着“龍泉”。 画外音响起: 远处,枪声稀落。狗叫声断续。 男 人:(谨慎、轻声)干净井水……荆梢丛…… 青山转过身,端详村庄背后的山坡。 从山脚到山腰是荆梢丛,其间有零星的山杏树。 山腰以上是几片松林,松树虬枝曲折。 山坡上有几条蜿蜒的窄路,穿过荆梢丛走进了松林。 第一幕 教改伊始 (情节一 足球惊险) 3 郭家店小学 日 外景 屏幕显示: 一九八五年春季 郭家店小学 校园由北到南,排列着三座平房,各是六间。 北端的办公室居高临下,临近窗下的石台阶上,立着一个木架,架子上挂着一口铁铸钟。 数级石台阶之下,是一片空场。 空场下面一座教室,把校园分成了上院、下院。 小学生背着书包,纷纷到挍,快速走进各个教室。 4 校园 早晨 外景 阳光铺满了校园,一阵洪亮的钟声响起,从六个教室里飞出了朗朗的读书声,稚气的童声在阳光里飞翔。 5 校园下院至土路上 晨读之后 外景 校园里响起了钟声。 郭玉石抱着一个自制的“足球”,后跟十个男生,冲出了五年级教室,在土路上争抢着,足球踢到了村庄里。赵玉峰与温凤鸣各不相让,温凤鸣猛起一脚,在一片惊呼声中,足球快速地滚落到古井里。 6 古井上下 时间接前场 井上:同学们奔到古井旁,赵玉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圆镜,把阳光反照到井里。 井下: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朦胧的球影。 井上: 温凤鸣:我下井。 赵玉峰:干井筒就有两丈深,行吗? 郭玉石拉住了温凤鸣。 温凤鸣:我下过井。 赵玉峰看了一眼温凤鸣。 温凤鸣高挑的个头,大长腿。 赵玉峰转转眼珠,迅速拽下几圈井绳,缠到温凤鸣的腰上。 赵玉峰:踩住石窝,有事儿就拉住井绳。 郭玉石:(气愤地喊)我不要啦……行吧? 井下:温凤鸣一步一步地向下走。 井上:一个女生找来一面方镜,把大片阳光反照到井里。 井下:井里亮了,石砌的井壁清晰可见,温凤鸣一步一步地向下走。 井上:赵玉峰趴在井口上,打着手势指挥。 赵玉峰:放……慢点儿……放…… 两个男生缓缓地倒转着辘轳。 井下:温凤鸣渐渐接近水面,足球的大部分已经浸到了水里。他腾出一只手去捞。 井上:井里传出“扑通”一声。 赵玉峰:不好,绕……绕…… 辘轳发出“吱吱”的响声 同学们:(大喊)有人掉井了……快来人啊…… 郭顺义跑到井口,握住了辘轳把。 郭顺义:(大喊)井绳要断了!放点…… 井绳缓缓下放。 井下:温凤鸣模糊的身影浮在水上,郭顺义迅速下到水面,拉起了温凤鸣的头。 井上:铁匠夫妻俩赶来,铁匠把他拎来的一条大绳,搭在辘轳上,大绳迅速下到井里。 井下:昏迷中温凤鸣由下而上。 井上:随着郭顺义的喊声,人们转动辘轳,拉动大绳。温凤鸣被提上了井口。青山校长和几位老师赶到,人们设法让温凤鸣吐出水来。 7 卫生所 日 外景 村子中间路北侧,一家房院的大门口,挂着一块白漆黑字的木牌: 郭家店卫生所 卫生所院子里外站着许多人。 一辆白色救护车开出了院子,向西开走,在土路上扬起一片黄尘。 8 郭顺义家 傍晚 内景 电灯亮着。 炕上放着饭桌,桌上放着饭盆、碗筷。 郭顺义在炕上靠墙坐着,闷闷地吸烟。 玉石妈从屋外进来,样子焦急。 玉石妈:这都几点了,咋还不回来? 郭顺义:惹了这么个大祸,学校能放过他吗?你还等他杀人放火呀? 玉石妈一甩门帘,出去。 9 村庄及周围 夜里 外景 村庄里,各家都亮着灯。 土路上人影走动,手电筒的光束四处闪动。 阵阵的狗叫声。 河岸边,手电筒的光束掠过,河里的蛙声突然停止。 几条光束在山坡上闪动。 男 人:(喊)郭玉石……玉石…… 女 人:(喊)赵玉峰……你在哪儿…… 10 五年级教室 夜深 内景 教室里漆黑一片,两个人在黑暗中小声对话。 郭玉石:我渴。 赵玉峰:这都后半夜了吧?上哪儿找水去? 一片寂静。 郭玉石:我饿。 赵玉峰:两天了,谁不饿? 郭玉石:(片刻)你活该,都是你惹的祸! 赵玉峰:要不是我想个办法,温凤鸣就沉到井底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郭玉石:要不是你的鬼点子,我能让他下井吗?不就是几块牛皮吗? 赵玉峰:他那球迷,也是怕没有啥玩儿的——学校又不给买足球。 赵玉峰在黑暗里摸索了几下,然后把手伸给了郭玉石。 赵玉峰:就剩这几个小山杏了。 山坡上传来几声鸟叫。 郭玉石:咱们回家吧? 赵玉峰:你吓出毛病了吧? 郭玉石:爸妈多着急呀?还不如白天躲在近处,让人找到呢? 赵玉峰:爸妈,特别是老师,不尝透丢孩子的苦头,谁能轻饶你呀?再说,温凤鸣死活还不一定呢,他妈,那是个好惹的人物吗? 11 学校办公室 早晨 内景 青山:(焦急)今天还是每班留一个老师,其他人继续按警察指定的方向,扩大范围寻找…… 两个女生跑进了办公室。 吴广珍:张老师你看,在教室里捡到的! 吴广珍把两个小青杏放到了桌上。 张晓亮猛然站起来,拿起来端详。 周凤艳:早晨到校,大家的椅垫,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12 山坡上 上午 外景 风吹动着荆梢丛,枝梢摇头晃脑。 山坡上散布着许多师生,寻找。 男 生:(大喊)在这儿……找到了……荆梢丛里……在这儿…… 师生急忙聚拢到喊话的地方。 赵玉峰、郭玉石躺在地上,处在昏迷状态。 师生们从羊肠小道上下来。 有人搀扶着,青山校长背着郭玉石,张晓亮背着赵玉峰,走在前面。 13 南山脚下 日 外景 天空中,乌云列出些许缝隙。 河床里,翻腾着浑浊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响声。 河岸的远近处,都有洪水退去的痕迹,泥泞不堪。 南山沟里丘岭重叠,望不到尽头。 14 学校办公室 夜晚 内景 两盏白炽灯挂在顶棚上,投射出刺眼的光芒。 办公室共三间房,东边一间有隔壁墙隔开,门上挂着“校长室”的门牌。 青山校长坐在“校长室”门口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老师们议论。 张晓亮:郭玉石就是一块石头,赵玉峰是个惹事的疯子,他俩给学校找了多少麻烦,多大麻烦! 宋振富:张老师,他们毕竟还是孩子。 张晓亮:孩子?差一点儿酿成三条人命的大祸,人命关天啊! 宋振富:青校长付给了医药费,温家接受了郭家道歉。我们也有责任啊。息事宁人吧。 张晓亮:你还等他俩再搞出来一件大事吗?凤阳县教育局文件规定的“责任”,可是没有你说的这样的轻松啊。出现重大安全问题,要追究学校领导、班主任的刑事责任。谁能承担得了哇?这两个学生必须开除。 宋振富:你把学生开除了,家长要追究学校,你怎么解释?再说,乡亲们给了我们多少帮助,与他们离心离德,我们不亏心吗? 争论突然停了下来,一片寂静。 白炽灯依然投射着刺眼的光芒。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表针指到9:40. 青山站起身,身形瘦弱高挑,在办公桌旁边踱了一个来回。 青 山:(语调低沉,语速缓慢)学校出现安全问题,咱们不能因为被追究责任,首先考虑如何保护自己。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 青 山:教育成功,在于尊重。实施教育,需要控制,反对强制;需要解放,反对束缚。这一事件,应该引发思考:教育怎样顺应学生发展,要知道学生需要什么,从而采取恰当的教育措施。被压抑的激情总要爆发出来,非福即祸。 15 铁匠铺 日 内景 校园西边,山脚下一块开阔地,高低不平。 开阔地西面一家房院前,有一座铁匠炉。 刘晓仁拉动风箱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张春凤从废铁堆里拣出几个锈迹斑斑的铁块,投进了炉火里,翻动着。 片刻,张春凤一手用铁钳夹出一个烧红了的,放在铁砧上,另一手握小锤指点,刘晓仁轮动大锤。小锤、大锤起起落落,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火花四溅,落到了夫妻的皮围裙之上。 16 西山脚 日 外景 校园西边山脚下的空地里。 几位男老师,带领几十个学生,平整清理场地。 青山一镐一镐的刨着。 同学们欢笑着,把砂土装进了小马车里。 郭顺义和赵洪福各赶一辆车,吆喝着把车赶动到低洼处,把土卸下来。 青山停住镐,擦一把汗,从兜里掏出两盒“大前门”,分别递给两个车夫,并举火点上。 青 山:谢谢两位兄弟啦! 郭顺义:谢啥?星期天,老师们都不休息。 青 山:要是没有你们的小马车,这么大的足球场,那得修一个月呀! 赵洪福:都是为了孩子,学生是你们的,孩子是我们的! 郭顺义:听这么说,好像人家要抢你的孩子。 赵洪福:说不准,哼,谁知道呢? 一阵欢笑声。 郭顺义:听孩子说,山区也能实现机械化,用不了多久,牛拉犁、小马车,都没用了,可能吗? 青 山:能,一定能! 欢声笑语荡漾到山坡上,清风吹动了荆梢丛。 17 足球场 日 外景 天空里游动着几片大块白云,不时地变化着形状。过午的太阳,云出云入。 简易的足球场即将完工。四周围着两尺高的木栅栏,都是埋在土里木桩上,钉着几根横木杆。两侧的球门,各是两根粗木桩上固定着一根横木,横木上挂着用麻绳系成的网罩。 温木匠指挥着几个人操作。 温木匠:加细点儿,钉头都不能露着。网罩不能勒得太紧…… 温凤鸣一手拎一只暖瓶,后跟两个同学拿着碗,快步走来。 温凤鸣:爸,校长让我们送茶水来了。 同学三人放下茶具,快乐地在栅栏上跳进跳出。 温木匠端着茶碗,跟在三个孩子后面,笑眯眯地审视足球场。 温木匠:怎么样?好不好? 两男生接连说“好!”“好极了!” 温凤鸣:爸,同学们都夸你呢。 温木匠:怎么夸的? 温凤鸣:说你是“能工巧匠”。 温木匠:你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老爸有这手艺,能叫你不好意思吗?咋样?扬眉吐气了吧? 太阳从云里走出来,阳光照红了父子的脸庞,落满了足球场,落满了山坡上的荆梢丛。 18 足球场 下午 外景 天空晴朗,太阳偏西,斜照着足球场。白石灰画出了清楚的界限。 老师们、同学们围在栅栏之外。 张晓亮吹响了口哨声,一场足球赛开场了。 ……

  发布时间:2025-02-05     发布者:乔夫

《庖人魂》前十回 (附正文前十回) 第一回 赵经理情展三张照 方司机见书识奇才 诗曰: 梁父吟生唯谨慎,旦端经纬不昏迷。 历览夔皋辅日角,成由春露败由酾。 据悉,这首古诗原是镌刻在一只古老的瓮瓶上的,系本文的主人公神游时,在滨海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的金沙滩上偶然发现的。可它的作者是谁?它是何人何年何月何日所镌刻?它的思想内涵又是什么?迄今没人破译。因而从庖中引出一段枉破千古的佳话来。 话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像一股和煦的春风,迅速吹遍了神州大地的山山水水。几夜之间,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从南疆天涯海角,到北国白山黑水,从西部丝绸古道,到东海渔港新村,相继掀起了一重又一重汹涌澎湃的春潮。这春潮,来势之迅猛,规模之恢宏,渴盼之及时,人心之深入,有如天助神威,锐不可挡。举目展望,龟裂的土地解冻了,封闭的江河融溶了;继而,万木复苏,百卉争荣,姹紫嫣红,竟相开放。 却说在我国首批十四个沿海开放城市中,东方有一匹“黑马”最为引人瞩目,它以温润优越的自然环境,丰富独特的矿产资源,赢得世人的青睐;又以领导阶层那快捷敏锐的洞察力,说一不二的诚信和雷厉风行的工作效率,而博得中外客商的一致赞誉。一时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纷至沓来的中外客商,投资办厂,招贤纳士,筑巢引凤,接应不暇。龙腾房屋开发公司的建筑巨头赵匡骏,就是在这样大好的形势下,从Q 城来滨海市走马上任的。 这是一九九一年九月初的一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一辆“奔驰”牌小轿车一串过市区拥挤的马路,便循着幸福大路,风驰电挈地向经济技术开发区驶去。 “赵总,您,为甚老是要见这个人呢?” “噢,我也不知道。” “他是您的战友?” “不是。” “那么,是同事?” “也不是。” “那,一定是亲戚啦!” “更不是。” 驾驶员方文军不由得一愣怔,爽快地:“既然都不是,赵总啊,一个普通的小炊事员,依我看,上次在一处没找到他,你就应当叫他们领导打个电话,把他叫到公司来,何必还得去开发区白跑一趟!这次要是再……” “怎么小方,跑烦啦?” “不不,我是说……” “你看过《三国演义》这部小说吗?” “嗯……前几年在职业学院读书时,我大体上浏览过。” “那,你知道刘关张为什么要‘三顾茅庐’吗?” “这个么……可人诸葛亮是个旷世奇才,是个大军事家呀!而这个人,毕竟是个炊事员吧!” “呃——这个炊事员不可等闲视之哩!”赵匡骏说着,忙兴奋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本大红皮的印有“奖”字的日记本,翻找出三张浅黄色的照片给驾驶员小方看。小方手把方向盘,好奇地扭脸瞥了两眼,乍见那第一张照片上照的是三个衣饰潇洒,神情愉悦的年轻人,臂挽臂脸靠脸地在西子湖畔的合影。时间是一九七九年某月某日。 赵匡骏颇为动情地手一指,自豪地:“喏,中间的这个胖乎乎的方额广颐,大眼睛,神情爽快而略带点忧郁的就是他!这个是我;这个目光深沉而严峻,长得有点像电影明星周里京的叫权玉骏。” 方司机“啊呀”一声,问:“恁们三人,这是出席省先进劳模代表大会吧?” 赵匡骏蔼然一笑,却闭而不答。又展示第二张照片给小方看。 这一张照片从颜色上看,照的时间较长一些。画面上展现的是,三个弱冠青年共同盘坐在一个横卧的宛如舢板的礁石上,调皮地向你嬉笑着。他们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缥缈如烟的海岛仙山。脚下清晰地写着“燕雀与鸿鹄”五个字。时间却是一九六三年国庆节。 赵匡骏说:“你再看,中间的这个笑不起来的胖子也是他!” “这么说,赵总,恁们三人曾经是很要好的老朋友啦!” 赵匡骏“呵呵”笑了两声,依然闭而不答。又如数家珍地展示第三张照片给小方看。 这一张照片从颜色上看,照得时间就更长了!画面上是一群刚洗完海澡的小学生与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的合影。背景是郁郁葱葱的瀛台山。时间却是一九五七年某年某日。 赵匡骏指着其中一个矮敦敦的捂着肚子被两个水珠啦啦的伙伴搀扶的男孩说:“你再看,这个也是他;右边的这个是我;左边的这个是权玉骏。” “咦呀,他这是害肚子疼吧?” “不不,是游泳时他腿抽筋嘞!好不容易被老师和同学们才救上来的。” “哦哦……那么说了半天,赵总,他叫啥名字呀?” “姚文骏!文化的文,骏马的骏。” “呃?好响亮好熟悉的名字呀!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呵呵呵,你这个小机灵鬼呀,真聪明!就是在这本书上吧?”赵匡骏欣然地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新书,“就是他——《无畏在岐路》的作者,对不?” “啊对对对!”小方十分好奇地叫起来,“啊呀,太棒了!真是什么人的话,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个炊事员,原来还是个大作家呀!我咋不知道呢!啊呀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俺说你见了我这本书,为甚那么感兴趣,三番两次地翻着看。”小伙子忽然想起原先说的话,脸一热,似乎觉得怪羞惭的,“如此说来,嘿嘿,赵总,俺是门缝里瞧相扑比赛——把人瞧扁喽!楼顶上看跳高比赛——把人看矮喽!” “呵呵呵!你这个小机灵鬼呀,还真有些俏皮话哩!” “本来嘛!哎赵总,这个人既是这么有学问,还曾当过省里的模范代表,为啥、为啥至今还——” 前面出现了红灯。一个急刹车,小轿车颠簸了几下,尾随着车流,在化工路的十字路口停下。 “他咋还干炊事员哪?” “哦,这个么,我才来咱们公司,那哪知道哇!” 绿灯亮了,小轿车缓缓串过路口,随着蝼蚁般爬行的车流,车速相应地也减慢了。 “那么赵总,这个人现在有多大岁数嘞?” “嗯……已愈不惑之年了吧?” “四十啦?哎噫!”小方情不自禁地唉叹了声,又微微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照这么说啊赵总,在经济技术开发区,在咱们市建,技术是开发了,可在这人才上……”小伙子瞥了对方一眼,觉得说的似乎又不大对劲儿,赶紧又把话头缩了回来。 无形之中,眼前如同打了道闪电,赵匡骏脸上倏尔掠过一丝阴冷的凝云,没有再答腔,也没有摇头和叹息,两道浓黑的剑眉中间却渐渐地蹙成一个“川”字。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看起来风平浪静,心底却翻腾起难以抑制的潜流。 的确,在人才观念日趋升值的今天,一个部门,一个企业,要想在激流涌进的市场经济竞争中站稳脚跟,兴旺发达,它就必须在人才的开发和利用上转换脑筋、转换机制和与时俱进。企业和商家们往往“筑巢引凤”——习惯于千方百计地今招聘明也招聘,却往往忽视了本单位的增值挖潜,就地取才。而在量才用人之道上,究竟是唯贤是举,立党为公,不拘一格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还是任人唯亲,以“我”划线,甚至搞“一条龙式”的宗派主义、小团体主义乃至裙带关系,却又历来是两种思想两种观念斗争的焦点。赵匡骏初来乍到,也风言风语地感觉到,公司自上而下似乎存在不少这方面的问题。至于说,姚文骏这个人,为啥迄今还干他的老本行,为啥出版了这么一部长篇巨著还蛰居厨中,这恐怕还是一个“谜”。而要想解开这个“谜团”,只有他亲自见到这个人了。 “哎赵总,”小方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寻根刨蔓地笑道:“嘿嘿,你能不能把这三张照片的来历,简单地讲给俺听听,怪有意思的!” “呵呵呵,你想听故事?” “昂。” “可这里没啥故事呀!” “哪能啊!肯定、肯定还有不少的传奇故事!” 赵匡骏习惯地推了下鼻梁上的墨光眼镜,犹豫了一下,微一摇头,不无感叹地:“唉,人生如梦,似水流年哪!如今回想起来,那都是些老‘黄历’了!一非战事,二非传奇,不讲也罢。” 小方被那三张照片看得简直入迷了,哪里肯放过?领导越不想讲,这里面肯定越有故事,说不定还是一部未被世人所认知的传奇小说呢!因此装着来了个“激将法”,撒娇地:“俺就不嘛!你不是说,俺九十年代的小青年,头脑发达,思想开放,就个人主义严重,缺少道德意识那根弦么?那俺就权当,从中受受教育嘛!” “你这小机灵鬼,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哪!”赵匡骏含笑着又一犹豫,仍然坚持说:“可这三张照片里,没啥道德意识可谈哪!” “哪里,有道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恁们三人这几十年的友谊,本身就充满了传奇的佳话!假如没有崇高的思想境界,和良好道德意识的话,那哪成啊!”小伙子脸一扭,甜不唆地:”喏,你就从在西子湖畔照的这张说起!恁们仨当初,是怎么事先约定好的,都一块儿去省城开那个‘劳模会’的?” “呵呵呵,俺们仨并没事先约定啊!” 小方嘴一撇,颇不服气地:“没约定会那么凑巧?人谁信!就是张翼德听了也不会相信!” 赵匡骏一愣:“啥?张翼德?哪个张翼德?” “就是张飞呀!” “哦,你是说,领导把你看成了个毛张飞?” “什么呀!俺是随便打了个比方!”小伙子见说露了嘴,脑瓜一转,忙煞有介事地掩饰:“据说张飞喝断了当阳桥——吓跑了曹操十万大军之后吹嘘,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了他的,连关公他都不摈服。关公拿只鸡和鸡毛相比,说,你要是能把鸡毛扔上天我就佩服你。张飞抓起一根鸡毛,扔了半天也没扔上房子。关公却抓起那只鸡,一下子扔到房子上!” “哈哈哈!”赵匡骏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你这个小鬼精灵啊,还真有些俏皮话哩!”他被眼前这个小驾驶员逗得合不拢嘴,纠缠得快招架不住了。但仍然不肯讲那三张照片的来历,“我说俺们仨事先没约定,那可是真格的!用说书人的话说,是叫‘无巧不成书’哩!” “赶巧便成戏也罢!那么赵总,恁们仨既然一小是好同学好朋友,学习也那么好,为甚不上大学去继续深造,而各自早早都去参加工作了呢?” “这个么……怎么说呢小伙子?” “赵总,那恁们仨,是在滨海市哪所中学念的书?” “那、那谈不上是一所正规的中学啊!” “哦?这咋么讲?” “那是一所相当简陋的民办中学!” “民办中学?以前,我还从没听说滨海有民办中学啊!” “唉,白驹过隙——一晃,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你咋会知道。” 不由得,少年时代那一幕幕令赵匡骏抱憾终生的往事,如同行云流水,又从这位企业家的脑海里一古脑儿涌出…… 这正是: 人间代有骅骝局,只缘伯乐不相识。 东风一吻草荄面,方知世道多荆棘。 第二回 贾校长诟病皆忘本 三骏马少年罹蹭蹬 赵匡骏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姊妹五六个,他与弟弟赵匡忠是一对孪生兄弟。父亲是建筑工人。正值上学年龄,他患了一场重病,差点儿去见了马克思;父亲又发生公伤,皆须住院治疗,因而错过了最佳入学年龄。权玉骏呢,父亲是远洋货轮上一名航海员,常年漂泊在外。狠心的继母,为了叫他在家照看年幼的弟弟妹妹,故意耽误了入学时机。姚文骏自小出生在农村,因家里贫穷,上不起学,母亲总是一拖再拖,错过了入学的最佳时机。恰巧,“三匹骏马”都是十一岁方入校门。故而,在班上,乃至在全校,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被称谓班里的老“大哥”。小学毕业后,谁也不会想到,因逾龄一岁,他们没有被普通中学所录取,而被母校直接转入了大马路民办中学。 民办中学,顾名思义,即以生养校,自负盈亏,勤工俭学的学校。学校后面有所小铁工厂,学生每周二次去那里义务劳动,把劳动所得,用来支付学校的一切费用开销,包括师资,国家不掏一文腰包。“三匹骏马”在这里攻读了两年。第三年,在“肠胃革命”浪潮的冲击下,学校濒临倒闭的危险。虽说学杂费一涨再涨,加上铁工厂的收入还包含不了学校的一切费用开销。另据他们初二只一个班 ,而且这四十来个学生除少数逾龄外,绝大部分是其它学校转来的成绩较差的劣等生,升入初三的才十几名。这么几个学生还能作为一个班而单独存在吗? 在全校年终授奖大会上,那个鼻梁上挂着茶色眼镜,鼻梁下翘着八字胡,矮矬矬瘦筋筋的穿戴朴素,极像在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方化所扮演的日本鬼子小队长的被学生们称谓“假洋鬼子”的贾校长,抻着公鸭嗓子,拖音拉调地讲道: “同学们,最近,我时常听见一些同学在抱怨说什么,现在的生活不好,还得吃地瓜干!吃的片片和馒头里,还要菜上‘代食品’(玉米固子粉的)!要不然,吃不饱肚子,还得挨饿,等等。同学们,爱发这样牢骚的人,是属于一种什么思想呢?说白了,是一种对社会主义不满的错误思想!反动思潮!说到底,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忘本哪! “同学们,想一想过去,想一想解放前,我们穷苦人能吃上地瓜干,能吃上馒头和片片吗?能吃上就甭饿殍遍野,到处讨饭了!能吃上,我们老一辈就甭起来革命,就甭去跟着共产党打天下,去推翻黑暗的旧社会,去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了!同学们,我们今天虽然解放了,过上了新社会的幸福生活,可我们还要时刻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穷苦人民没有解放!还要艰苦奋斗——支援亚非拉!支援越南人民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同学们,我们再想想革命的老前辈,他们跟着党和毛主席打天下,啊,南征北战,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解放全中国,为使我们今天能过上好日子吗?可他们,又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哪?常言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红军为了北上抗日,爬雪山,过草地时,如果能吃上地瓜干,能吃上一块馒头或片片,还用吃树皮,吃草根吗?!不是饿得沦肌浃髓,最后连自己的皮带,都烧着吃了吗!……” 同学们一听,“假洋鬼子”重弹“忆苦思甜”的老调,又听得不耐烦了。 “正胡掰!草根树皮好吃吗?” “就是。皮带吃了还咋么系裤子?” “啥‘论鸡加肥?’是他想吃只烧鸡嘞吧?” “还我们老一辈!好像他也参加过红军长征似的!” “听他瞎掰!淮海战役时,他是被我军俘掳过来的国民党的小班长!” “哈哈哈!” “你们那儿笑什么?啊!都笑什么?谁再乱讲话,请上台来讲!”整了整眼镜,贾校长一脸愠怒。 见台下安静了,贾校长方换了一幅嘴脸,又拖音拉调地说:“同学们,我校自成立以来,在党和政府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屡次受到了市里和区教育局的表彰!培养了无数的高才生!都先后考上了省市和中央等名牌大学!为国家,续送了一批又一批杰出的人才!……但是呢,自去年以来,因农业受灾,影响工业发展,我校的工厂呢,已包含不了学校……你们那儿嘁嘁喳喳说什么?啊!……因此呢,学校决定:下学期学费增至二十元,同时解散四一级(即初二班)……” 这不啻一声晴天霹雳!震得“三匹骏马”的脑壳“轰然’一声,要炸开了!懊恼、沮丧、悲观和愤慨,像一把把无形的利箭,直向他们那一个个天真无邪的心灵射来。他们怎么也闹不明白,既然门门功课考试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既然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为什么不让升学,而统统叫退班或退学? 如果不是姚文骏从身后拽住他的衣襟,赵匡骏真想蹿上讲台,一把薅住“假洋鬼子”的小胡子,狠狠地揍他一顿!省得叫他今这儿“忆苦思甜”,明儿哪儿做模范报告,“吹牛皮”吹破了天!他在上“政治课时”,不是曾说“农业放卫星”,许多地方都亩产千斤粮吗?还说什么,有的农村都“亩产上万斤的粮食”?怎么今儿又胡说“因农业受灾,影响工业发展”?这不是自相矛盾的胡说八道吗?这不是像“日本鬼子吃高梁米——明明是饥饿得没法子”了,还自欺欺人地说什么“我要吃一只鸡!” 姚文骏听了贾校长的讲话,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嘀咕了句:“这个破学校都解散算了!他好去农村贯彻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凡是被他吹的,农业也受灾了。” “对,当二鬼子!” “哈哈哈哈——” 贾校长吼道:“你们‘四一级’那儿笑什么?啊!谁爱说话请上台来讲!……无组织无纪律!” 停了两分钟,台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贾校长又讲了一通之后,开始向各年级的“三好学生”发奖状了。 当念到“三好学生”姚文骏上台领奖时,他无动于衷地两眼像猎鹰盯狡兔一般,直盯得“假洋鬼子”黯然失色,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往下念别的同学。 赵匡骏接过奖状,见权玉骏小心翼翼地把奖状卷起,美滋滋地走下讲台,他两手“嗤嗤嗤”——把奖状撕得粉碎,在众目睽睽之下,循手往空里一抛,像天女撒花一般撒在人空里。 “你站住——给我回来!”“假洋鬼子”眼镜一摘,八字胡倒竖起来。 赵匡骏一怔愣,继而“啪”地啐了口痰,头也不回地走去 。 “赵匡骏,你太狂妄了!我要永远开除你!” “多谢皇军栽培!俺会走的。” “嘻嘻!”“哈哈哈!” 会场里,许多同学又止不住地笑。 贾校长斥责道:“笑什么!都笑什么!……像他这样狂妄至极的学生,走哪也成不了器!” 赵匡骏向同学们撇了撇嘴,对身旁的伙伴说:“咱成不了器,也绝不做假洋鬼子——胡吹牛皮!” 散会后,姚文骏一气之下,在班级的黑板上画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红玫瑰,题诗道: 青春始萌达,朱火已满盈, 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权玉骏也感慨万分地和了一首: 信去春日达,祝君盂酒盈。 朝花不能落,有日芳意成! 赵匡骏欲和不能。自叹弗如之际,却也写了首七言顺口流与伙伴共勉: 花开能有几时红?人生能有几时春? 如此上学被剥夺,不如回家当工人! 权玉骏吃了一惊,问:“当工人?就像学校那个破铁工厂,天天吱吱嘎嘎割螺丝,叮叮当当抡铁锤,那有啥出息?” 赵匡骏说:“干啥有出息?这年头,不想法挣钱扎痼肚子,哼,就得天天三尺肠子闲着二尺五,干受罪!” 姚文骏一语兜底地说:“你不是早就想当工程师和科学家么?哼,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混不来……” “三匹骏马”在退学回家的路上,一个个没精打采,垂头丧气。顿时像离群迷失了方向的孤雁一样,心绪不禁沉重、悲凉而茫无所措起来,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赵匡骏直了直腰杆,一拍肚皮:“……又在抗议嘞!” 权玉骏一愣:“谁?” 赵匡骏:“肠胃革命家!” 姚文骏笑了笑,从书包里翻出块菜饼子,说:“喏,俺这有一个,慰劳你吧。” 赵匡骏愕然:“那你呢?” “俺不饿。” 权玉骏:“再实有了,给咱一个尝尝?” 姚文骏一摇头:“走,上俺家去吧!我摘无花果给恁俩尝尝。” 赵匡骏应了声。知道他家有棵无花果树,结的果子可好吃了。把菜饼子一掰两开,与权玉骏一人一半,香香地吃起来。由于掰时不慎掉地上两个豆大的小渣滓,他忙哈腰捡起来,吹吹泥,也吃了。还津津有味地吃着说:“真好吃!恁妈做的苣苣菜饼子比俺妈做的‘代食品’饼子好吃多了!” “嗯哪,还甜兮兮的!”权玉骏也说。 “什么呀!俺妈这不是菜的苣苣菜,是桑叶!”姚文骏说,“是俺二姐场子里喂养蚕后,所淘汰的桑叶!” “啊?”赵匡骏笑道,“哈哈!那、那人吃到肚子里,再像蚕那样缫出丝来咋办?” 姚文骏说:“那就让咱们仨——‘不做华衣御风寒,共织云锦留人间’吧!” “云锦,啥云锦啊?” 姚文骏不无豪迈地:“就是天上的彩霞、朝霞呀!” “哦,你是说,咱们的理想实现之后,就像、就像……”赵匡骏亢奋起来。 “那是将来的事!”权玉骏说,“关键的问题是,咱们眼下的路,往下该、该咋么走哇?” 姚文骏说:“走,上俺家玩吧!” 权玉骏不大情愿地:“上恁家就有路啊?” “哎嗨!车到山前必有路!” 赵权俩同学纠结得本没心思去他家玩,因他家离学校有三四里远,架不住姚文骏的一再诱导:要摘无花果慰劳他俩,俩人才没精打采地跟他来了。 可姚文骏的家,并未居住在南山根前。而是出了学校大门沿着解放路一直往南走,过了三马路十字路口,居住在东南角一条名叫忠义胡同内的一个四合院里。院子不大,居住了三户人家,他家在南屋,虽是三间平房,却还宽畅。但整个院子却被一棵庞大的无花果树所幂死了。俩同学急捞捞地走进院内抬头一看,树上的果子结的可不少,可都青涩涩的,且皆掩影在郁郁芊芊的叶子后,哪有个成熟的可吃啊? 姚文骏书包一放,叫俩同学稍待。拿着个小瓷盘,噌噌地爬上树,在葳蕤的枝叶里,三翻啦两寻觅,没歇儿工夫,就採摘下十多个黄绿色的熟果子来。有的果子,还裂着个红红的小嘴儿,像是在兴兴地欢迎客人品尝呢! “来,这裂口的最好吃!” 俩同学也不客气,饿捞捞地,各自抓起一个大的,就甜甜地吃了起来。权玉骏还一边吃一边问:“你原先说,到恁家来就有了路!路在哪啊?” 没等姚文骏放声,赵匡骏却朝盛无花果的盘子一哝嘴,兴兴地笑道:“不在这儿嘛!” “哦,原来你是……哈哈!” 姚文骏闭而不答。却提出了个很平常的问题:“那恁俩说,无花果为啥会叫无花果吧?” 权玉骏:“这还不好说,因为它光结果不开花呗!” 赵匡骏:“嗯……它还不会像桃李杏那样,开个鲜艳的花儿来炫耀自己!就、就能悄悄地结出好吃的果子,供咱享用!” “恁俩说的都对,也不对!”姚文骏说,“其实啊,无花果是开花的呀!” 权玉骏嘴一憋:“胡掰!” 赵匡骏嘿嘿一笑:“花在哪?你上树去摘一支朵来给俺看看!” 姚文骏不慌不忙地没再上树去寻找,而是从书包里取出个日记本,翻找了几下,念道:“……花淡红色,生在花托内,外面不易看见,所以叫无花果。果实由肉质的花托形成,扁球或卵形,味甜。”然后他合上日记本,问,“俺说的实对吧?” 赵匡骏一诧然:“呃,你在哪儿抄的?来,俺看看。” 权玉骏仍不甘心:“原来,你所说的路,就是点划俺,叫俺俩来跟你研究无花果啊?” 姚文骏淡然地一笑:“哎对!无花果都能打破常规,另劈溪径,在内部开花,照样可获得成功,照样可结出甜腻的果实,来供人享用。我们、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它……” “哼哼,学啥?别异想天开啦!”权玉骏说。 赵匡骏紧跟着问:“咋打破常规?” 姚文骏突然嘣了句:“自修!” “啊?自修?”权玉骏吃了一惊。 “对!咱们自修它一年,考考高中再说!” 权玉骏惊疑地:“课本哪?咋么修?” 赵匡骏茫然地:“能行吗?” “咋不行?教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 姚文骏说着,从书包里亮出一本自己常钻研的《唐诗小扎》,颇为自信地:“它难不难?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来也会柳。咱不照样可研究研究,练习练习,学写诗么!俺就不信那初三的课本比写诗还难。” 赵权俩同学知道,三年前,他曾自命不凡地在《滨海日报》上发表过一首七言诗。可自修毕竟不是写首诗那么简单,数理化等等课本没人教,光凭自己闭门造车——瞎钻研瞎复习,就能自圆其说不教自会吗?就能考上高中吗?权玉骏摇摇头,颇不相信。 赵匡骏却忽然想起一个现成老师——他弟弟赵匡忠!因而很痛快地说:“好来,俺俩听你的!不行,再叫俺弟帮帮咱们辅导!” “那太好了!俺也这么想。”姚文骏知道他弟在念高中。 权玉骏还是有顾虑:“照恁俩这么说,车还没到山前就有路啦!” 赵匡骏:“哎嗨!鲁迅先生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嘛!” 权玉骏越加不信服了:“别吹了!鲁迅先生在哪说的?来!” 赵匡骏被诘问得一时答不上来。 姚文骏却替他说:“‘故乡’!咋么啦,你忘嘞?” “故乡?俺咋没听说有那话。” 姚文骏说:“原话是,‘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哎对对对!”赵匡骏高兴地连忙一竖大拇指。 权玉骏赧然一笑,不再“钻牛角尖”了。心里从此,不得不暗暗佩服姚文骏的惊人记忆力,以及敢闯敢钻研的砺志精神。 就这样,“三匹骏马”退学之后,在家自修起初三的课本了。一切课本、教材和复习提纲,皆由赵匡骏的孪生兄弟赵匡忠提供。每周一次,由他把在课堂上已学得的知识简明扼要地讲给他们仨听。并帮助批改作业。赵匡忠与赵匡骏不同,他正在念高三,是二中拔尖的“三好学生”。这无异等于找了个课外辅导老师。就这样,雨雪风霜,三人闭门自修了一年。然而,转过年一报考高中,谁又能料想,三人又因超龄一岁,人家还是不让报考!万般无奈之际,三人心生一计:涂改了户口簿。然则,因涂改的不妙,被校方查出,统统注销了报考资格。 “三匹骏马”用希望的花环编织读书的美梦,就这样接二连三地破灭了。虽然他们舍不得渴望读书的滋味,但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为养家糊口,添饱肚皮,他们唯有回家当工人了。首先是权玉骏,凭着他那“貌比潘安”的天赋条件,由他当航海员的父亲一个熟人的引荐,赴省城一家高级宾馆当服务员,直接为上层人物服务去了。而后是赵匡骏,他瞧不起伙伴那种低三下四侍侯人的职业,他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当起了泥瓦匠。后来又随叔父赴Q市去了。最后才是姚文骏。 前人有诗曰: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正是: 黉门一岁惊梦魇,折翮孤雁落平川。 欲问何处有芳草,蹚路人生闯未然。 第三回 王老师明指人生路 莫托夫一照寄大考 “笛笛笛——” 赵匡骏的小轿车颠簸了几下,驶上了雄伟的青龙河大桥。桥下,白花花的河水如同一泻千里的巨龙,一头牵着远远的青山,一头衔着蓝蓝的大海,泥沙俱下,一往无前。 赵匡骏忽然想起了古人的诗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的,自古英雄多磨难。不历经千辛万苦的折磨,哪能练就一个人的坚强意志和卓越的才能呢!在漫漫的人生征途上,他是跌了好几个蹭蹬之后,才认识到这友谊和机遇的可贵的。这少年时代的第一个蹭蹬,他又怎好向眼前这位年轻人讲述呢? “赵总,最早的这张照片你还没讲呢!”小方又问:“你们俩为啥还要挽着姚文骏照呢?这小家伙腿抽筋后,是不喝海水嘞?哈哈,是闹肚子疼吧?” “你这机灵鬼,还真有个眼力!” “再有眼力也比不上恁们‘三匹骏马’哟!” 赵经理不无叹息了声:“唉,毛主席的话,‘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哪!” 立即,童年时代那一幕幕尘封的连翩往事,又在他脑海里徐徐地演绎开来。 “同学们,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给你们上的这一课,是最后一课啦!” 什么,“最后一课?”离放暑假还有半个多月哩!怎么能说是“最后一课”呢?“三匹骏马”惊诧地交换了下眼神,怔怔地听着。 只见深受同学们尊敬和爱戴的班主任王寿臣老师,正了下鼻梁上那副高度的近视眼镜之后,神情凝重,一改往日那付坦然和爽朗的表情。宣布他语文课不讲了,反而说:“我先读一段国民党的大军阀韩复榘的讲话,给大家欣赏欣赏吧。” 王老师手持一本旧的发了黄的杂志,翻了几下,一字一句,朗朗地念道: “济南大庆学校,山东省主席韩复榘登台讲话。他先干咳几声,对台下人发问:‘开会的都来齐了没有?没有来的请举手!’韩见没人举手,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很好,很好,都出齐了。你们来的很茂盛,这使我非常感冒!’接着又是一场,‘谦虚’绝妙的开场白:‘你们这些乌合之众,都是科学科的,化学化的,你们都懂七八国英文。兄弟我却是个大老粗,连中国的英文也不懂。你们是从笔筒里钻出来的。今天到这里来讲话,真使我蓬荜生辉,感恩戴德。其实我没有资格给你们讲话,讲起来嘛就像,就像……对了,就像对牛弹琴。’听众哭笑不得。韩若无其事。话头一转又侃侃而谈:‘蒋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兄弟我双手赞成,就这一条,行人靠右边走,着实不妥,实在太糊涂了!大家想想,行人靠右边走,那左边留给谁呢?’下边哄然。韩一本正经,慷慨激昂:‘还有个事,兄弟我很想不通,外国人在东交民巷都建了大使馆,就缺我们中国的,我们中国为什么不在那儿建个大使馆?说来说去,中国真是太软弱了!’全场哑然,啼笑皆非。” 故事念完了。 王老师跟着严肃地问大家:“这段令人捧腹不得的文章,说明了个什么问题呢?哪位同学知道?” 同学们嘁嘁喳喳,纷纷议论了半天,却没一个爱回答的。 “好,我再读一首大军阀张宗昌的‘打油诗’大家欣赏欣赏!”王老师翻了几下书,又颇感兴致地念道,“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没想到王老师刚一念完,有的同学们就紧不住“嘻嘻哈哈”地笑开了。其中,“三匹骏马”笑得最开心。 “这也算是诗啊?”“大军阀都这么个水平啊!”“那不,大军阀咋么能把泰山倒过来看!”“哈哈哈——” “对!这就是张宗昌的一首在民间嘲笑了几辈子的‘千古绝唱’!但这个千古绝唱须加引号的!然而,同学们都好好想一想,从这两位有头有脸的大军阀的拙劣诗文里,我们应该受到怎样的启发呢?……那位同学知道,请举手?” 说着,王老师手一指:“姚文骏同学,你说说看吧!” 姚文骏立即站起来,稍一犹豫:“嗯……说明当官也好,打仗也好,不管干啥工作,如果、如果没知识没文化,就会、就会像俩大军阀那样,说了不少驴唇不对马嘴的笑话,和引人笑破肚子的诗!” “对!姚文骏同学说得很对!” 跟着,王老师别的事也不讲了,偏偏不无激情地讲他自身的故事。讲他执教八九年来,共教了多少个学生,如何对待优等生,如何帮助劣等生。他们长大毕业以后,有多少上了大学,有多少混好了,当了领导和工程师,当了英雄和科学家;有多少迄今还与他保持书信联系,逢年过节还登门来探望他等等。然后,一下子联系到眼前,亲切地说: “你们这一班同学,也是大有前途大有作为的!将来也会出大学生、工程师、厂长和英雄的!甚至还能出个大作家!和出个在省市做大官的!……同学们都别笑!别笑也别猜测了!我并非在这胡吹和嗨聊,这是真格的!有志者事竟成嘛!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人处世,庸庸碌碌活一辈子,是没出息的!……我并非在这宣扬‘读书做官论!’也并非在这宣扬‘白专道路’!没知识没文化,将来你管子干啥工作,也是两眼一抹黑的睁眼瞎子!像大军阀韩复榘和张宗昌那样,没知识没文化,讲起话来露洞百出!笑话连篇!是狗屁不通的大草包!新中国,新时代,我们还需要这样的‘大草包’吗?” “不需要——!“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 “新中国的接班人,当然不需要那样的‘大草包’!当然不需要那样的睁眼瞎子!我们要的是又红又专,德才兼备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同学们先别鼓掌。我是讲真格的!” 王老师话头突然一转,兴致勃勃地问:“哎,你们‘三匹骏马’咋么样?……不咋么样?对我以上所讲有何感想?……说不出来?你们的理想是什么?……不好意思说?将来想不想当英雄、当厂长和当作家什么的?姚文骏回答!” “嗯……”姚文骏一站立,腼腆地笑了,说:“俺不想!” “身上那作家细胞都蹦溢了还不想?这不是心里话。”王老师又一指权玉骏:“你哪?你的理想又是什么?想不想当个厂长局长什么的?” 权玉骏:“我……俺还嫌惑官小来!” “哈哈哈!”有的同学禁不住大笑起来。 “牛皮!你还想子上中央来。”刘尔厚嘟囔了句。 “黄花鱼便宜啦,不喜点那个臭咸菜!”权玉骏白了他一眼。 “好嘛!有志者事竟成嘛!”王老师又接着问:“赵匡骏哪?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啊?” 赵匡骏站起来:“我?嘿嘿,干啥也行啊!只要是党的需要。” “对对!说的非常好!做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同学,就应当这样襟怀坦白地回答。” “报告!” 刘尔厚一举手,忽然站起来发问:“王老师,将来都那么当官,和当将军去了,那由谁来当兵啊?” 王老师正言厉色地:“这话应当问问你自己!” “我?劲他妈,我也不想子当兵。” “那你想当啥?”不知哪个同学跟问了句。 “座山为王!咋啦?” “上花果山啊?” “没洒泼尿照照自己的猴腚?”于翠风随跟说了句。 “哈哈,猴腚还能坐住金銮殿啊?” “就是,猴腚还能坐住金銮殿啊?” 同学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都别笑了!也别说话了!”王老师见气氛活跃了起来,静了下,颇为自信地进一步解析说,“刘尓厚同学的提问,好想我引用拿破仑关于当将军的话是错误的!其实啊,没有错!拿破仑这段原话应该是这样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当不好士兵的士兵绝对当不好将军。”拿破仑的意思是,在鼓励他的士兵要有理想、有抱负,但同时也要立足现实,脚踏实地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说着,王老师又高八度地“可作为我们广大的同学呢?是不在立足现实,认真搞好学习的同时,更应当早早地、牢牢地树立好自己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哪!”顿了下,王老师又庄重有力地,“假如现在,你连自己的学习都搞不好,将来,你还想子当什么‘领导’和将军,那你肯定也当不好!说不定还会像大军阀韩复榘和张宗昌那样,滑向了人民的对立面,成了历史的罪人!还不知怎么滑上邪道的哪!” 同学们听了王老师如此深入浅出地解析,心灵顿时像敞开了两扇窗户,无不深受促动。刘尓厚却涨红着脸儿牙一呲,默默地垂下头,再也不敢发问什么了。 继而,同学们又围绕着各自的理想与抱负,以及学习好坏与当将军的关系,嘁嘁嚓嚓,相互展开了讨论。 “同学们安静,都安静!都别说话了!古人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我们新中国的儿童就应当图大志,立大业,胸怀大目标,放眼全世界!时刻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没有解放!同时,还要准备走长远的路,曲折的路,坎坷的路哇同学们!因为,走人生之长途,没有笔直的路嘛!俗语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将来,你不管干什么工作,当什么领导,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总而言之,老师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期望同学们,个个都能实现自己心中的伟大理想和抱负!而且将来混好了,记着还有我这个王老师——上的这‘最后一课’!见了面,不至于视同陌路人,我就高兴了。 “……我为党的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奋斗了多年,对党和毛主席忠心耿耿,从无有二心。可是……可是是多么希望同学们长大后,个个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都能……都能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栋、栋梁之才啊!” 说到这儿,不知为何,王老师竟语不成句,如鲠在喉了。他摘下那深度的墨边眼镜,用手绢偷偷地拭起了眼角,而后又仔细地戴上。“好了同学们,我这最后一堂课讲完了。午后,咱们去洗海澡,每个同学都要去,不准请假!” 王寿臣老师,已愈不惑之年了。虽然长得相貌平常,但气质风雅,学识也较为渊博。讲起语文课来,话音不高,却朴实平和,娓娓动听。常常举一反三地理论联系实际,引导同学们感兴趣地去深入思考。如“四大名著”和“三言二拍”里许多有趣的故事,以及什么“风波亭”、“清风亭”、“凤仪亭”和“春秋亭”等,“亭”里所发生的一段段的名人轶事,他常常讲讲课,就联系上了。然而今天,他为甚要一反常态地讲引人发笑的“俩大军阀”的故事呢?他为甚又要说这是“最后一堂课”呢?同学们个个都还蒙在鼓里。有的女同学恋恋不舍,紧不住陪着老师偷偷地抹起了眼泪。于翠凤和卢金凤两位同学是班上的小队长,她俩哭的最伤心;下课后,还跟着王老师到办公室去询问:因为什么王老师要走?等等。在别的老师的冷眼监视下,得到的自然是“闭门羹”。 东升街小学离瀛台山以东海水浴场仅有一箭之距。王老师经常带领同学们去那里洗海澡,去搏击风浪,去锻炼身体和毅志。想到这次要与王老师分别了,同学们的心情都格外沉重和依恋不舍。按时集合出发,没有一个借故缺席的。 王老师身穿绛紫色的运动秋衣,身材魁梧而健壮;那丰润的黑紫色的脸庞,显得十分精神和高兴。拤着腰,伫立在岸边,宛如一棵挺拔的青松,任凭海风梳理他的头发。他语重心长地对同学们说: “……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们把中国的复辟与和平演变,寄托在我们的第三代和第四代身上,同学们,我们能叫帝国主义的阴谋得逞吗?不能,绝对不能!我们就是要人小志气高,魄力大!经得起大风大浪的考验和锻炼,从小练好过硬的本领和意志,长大后,接好革命的班,当好国家的主人,保卫和建设好我们伟大的祖国!叫帝国主义的梦想彻底破产!” 他又说,男女同学都要一齐下水比赛,目标与瀛台山后的海塘齐平。前十名有奖,奖品是老师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印有“海燕”字样的背心。 时值六月,天气虽说较热,但水温还是炸凉的。且海风呼啸,碧波雪浪一重连一重,此起彼伏,汹涌澎湃,像一群奔腾不羁的野马,向岸边席卷咆哮而来。 但是同学们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没有被眼前的惊涛骇浪所吓倒。王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像一只只青蛙似地相继跳入水中,劈波斩浪,奋勇向大海深处游去。游着游着,同学们之间的距离就渐渐地拉开了。而遥遥领先的正是“三匹骏马”。王老师还不放心地随后游去。几个胆小的女同学,在于翠凤和卢金风的领头下,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个劲地呐喊:“加油!加油!……” 赵匡骏心想,冠军是非他莫属了。可是一开始起跳,他与姚文骏落后了一个头,仅与权玉骏并驾齐驱。可后来游着游着,姚文骏不知怎么却渐渐落后了,呛了一口海水之后,竟喊起了“救命”来。赵匡骏心思他在“假闹风”——以诱惑他的注意力,好乘机超过去,可回首一看,根本不是那么会事,伙伴不是在游泳,而是在水里乱扑楞……他马上调转身来,三下两下就扑救过去。那知伙伴被又苦又咸的海水呛得吓懵了,挣扎着手臂,一下子绷住了赵匡骏的手臂,死也不肯松开。赵匡骏的两臂划不动了,心一慌张,觉得两人的身子同时在往下沉。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警告他:若不甩开伙伴,就要一同葬身海底!可他使出浑身的解数怎么也挣脱不开。“哗——”一个巨浪劈头盖脸地打来,两个小伙伴同时被吞噬了……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王老师一个猛子扎过来,一边叫喊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两个同学不要慌,一边扑上去,令姚文骏抱住他的一只强有力的膀头。赵匡骏这才脱开身,松了一口气,与王老师一起,驾着姚文骏往回游去。 这当儿,权玉骏与几个大一点儿同学也从四面护过来,在王老师的指挥下,轮番在姚文骏的腹下扎着猛儿拱游…… 游到岸上后,姚文骏竟吐着海水偷偷地哭了。同学们都围上来安慰他,心思他腿肚子抽筋了,帮助他锛脚指头、理腿。 恰在这时,岸上一个翻译走过来对王老师说,一个苏联专家要给同学们照像。王老师欣然应允。叫同学们上岸列队准备好。 同学们一听,老外要给照相,可高兴了!纷纷跑上岸来,如众星捧月一般,把王老师与“三匹骏马”围在中间,只见那个白胡子蓝眼睛的老外,对准好镜头, “嚓——”一张以瀛台山为背景的珍贵合影,就这样拍下来了。 不久,那个苏联专家从列宁格勒把像片寄来,他叫莫托夫。记得暑假后,王老师特地从外地赶来学校。他穿的衣服很破旧,皮肤晒得黝黑,瘦干干的长脸盘上,只有两只凹陷在眼镜下的大眼睛还是那么慈祥,那么坚毅,那么充满自信的朴实。他拿着那张彩色照片和翻译过来的信,激动不已地这样念道: “……我相信,你们这些活泼可爱的‘花朵儿’,一定会在园丁老师的辛勤培育下,把社会主义的中国打扮得更加美丽,更加富强!让马列主义的大旗,在社会主义中国的上空高高飘扬!永远飘扬!” 王老师念完信之后,又摘下眼镜,偷偷地拭了两下眼角。于翠凤和卢金凤等女同学竟“呜呜”地哭起来,舍不得老师走,也不知老师从此走向何方;今后,还能再见老师的面吗?还能跟老师到大风大浪里去游泳去锻炼吗? 但权玉骏却不以为然地嘟囔了句:“臭右派,有啥好哭的!” 赵匡骏一错愕,忙捂其嘴:“不要胡扯,你听谁说的?” “刘尔厚是从张校长那儿听到的。” “王老师可是个好人!”姚文骏几乎带着哭腔说,“俺一辈子也忘不了王老师。” 为了忘却的纪念,同学们各自洗了张照片。但权玉骏和刘尔厚等几个男同学却没有要。 这正是: 良师一课诚意真,修行征程靠个人。 骅骝奋蹄勿鞭策,蹇驴得志入狴门。 第四回 卜算子遥谶坎坷途 瀛台山兄弟三结义 “滨海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欢迎您光临!” 在青龙河大桥西头的绿树丛中,一条大红横幅标语赫然展现在眼前。赵匡骏的小轿车串过葱翠的灌木林,驶入宽畅笔直的长江路。 立即,一座座中外合资的厂企楼房,瑰丽多姿,错落有致,巍巍如直摩云天的山峰,矗立在马路的两厢。如果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意趣隽永规模宏伟的水墨画,那么,位于开发区中心的长江路就是画轴,赵匡骏的小轿车一汇入串梭似地车水马龙,如蝼蚁般沿着画轴向画图的纵深疾驶而去。 “这一张照片,也是我平生照的最早最好,也最富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了!” 赵匡骏看着窗外的景致,忽然豪迈地说:“只要我们大搞改革开放,自强、自信、自立和自尊,正像莫托夫所说的,我们一定会把社会主义的祖国建设得更加美丽、更加富强的!” 方文军说:“是啊,这个老外也真照在个点子上!他‘嚓’地这一照,不仅照出了恁们的友情,恁们的童真,还照出了恁们仨的理想和志向!还有今天的社会主义蓝图!” “呵呵,你这个小脑瓜啊,想象力还真丰富哩!” “哎赵总,这一张照片上的‘燕雀和鸿鹄’是啥意思?“小方又寻根刨蔓地说,“你可没解释呀!” “这有啥好解释的。” “俺孤陋寡闻,不懂就是不懂嘛!” “你呀,小机灵鬼,专爱侦探人家的隐私,对不对?” “这也算隐私呀?那俺可不敢问了。” “好,说说也无妨。不过,要绝对保密!” “那当然喽!” “闪开,都快闪开!自行车也上人行道上走!……” 那是刚辍学后不久的一天,“三匹骏马”刚从新华书店出来,乍见大街上行人回避,机动车绕道而行,警跸突增——耀武扬威地驱赶着人群。戒备森严,气氛异常。 “发生啥事了?”“听说中央的啥大官儿来视察呢。”“哦,还这么气派这么戒备呀!”“不保证绝对安全咋行。” 一语未完,突见那数辆摩托车开道,一串小黑盖子车如屎壳郎一般,尾巴咬尾巴,缓缓打面前驶过。 “哼,近他娘,有朝一日,俺要比这大官还气派。”权玉骏忿忿地嘟囔了句。 赵匡骏嘴一瞥,说:“别吹牛皮嘞!指那个名吗?” 权玉骏自负地脖一梗,说:“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什么,你想当红胡子?那准没好下场!” 姚文骏笑道:“哈哈,你理解哪去了!他是借古讽今!……” 接着,姚文骏讲述了一个故事,说当年秦始皇宸游时,打陈胜村路过,陈胜曾用此话嘲笑同村里那个农民。后来,陈胜吴广起义,攻下咸阳,做了陈胜王之后,同村里那个农民去巴结他,可陈胜…… “别听他胡掰嘞,咱才不是那号人来!”权玉骏忙掩饰。 “不做那号人也不糙。”赵匡骏对姚文骏说:“陈胜吴广起义最终之所以没有成大气候,被刘邦和项羽打败了,俺想,最根本的一条,是他当官之后,撂下要饭棍又去打要饭的,忘嘞自己的阶级弟兄们!是吧?” “哎咦好!你啥时学会当历史评论家了?”姚文骏不无赞许。 “哈哈,当评论家咱可不敢。凡是不管当啥官,干啥事,讲诚信,讲仁义道德,才是最根本的!恁知道关公为啥被封为‘财神爷’,而坐在玉皇大帝的身旁吗?” “哦,你是说玉皇庙里的关老爷?” “是啊!” “俺不知。” “告你吧,就是因为他被曹操俘虏了十三年,曹操对他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美女和绫罗绸缎管他用,他仍不变心,时刻不忘当初‘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和张飞!” “哦,你是说关老爷最讲仁义道德!” “哎嗨,你再说也不对了!” 权玉骏却不以为然:“关公还赶不上岳飞来!忠孝节义,关公还缺个‘孝’字!” 赵匡骏:“那是他没爹妈!” “哈哈哈哈——”仨伙伴同时开心地笑了。 笑罢,随着疏散的人群,三人刚拐进一个巷弄里,忽然被一个算命的老头儿拦住了,问他们: “三位小老弟算算命吧?未来的宏图伟业,福禄寿喜,保证一算便知!” 伙伴仨一愣,谁也没理睬,继续赶路。 那老头儿似乎看透了他们仨的心事与愁肠,又追上两步,说:“我看,三位小老弟像有啥邪魔挡道,迷失路途!须要老朽驱邪送魔,逢凶化吉和指点迷津吗?” 姚文骏有些心动了,说:“咱算算吧,实好?看看咱仨的运气。记得俺小时候,村里有个瞎子,算命可灵嘞!” 赵匡骏说:“这老头儿又不是瞎子!八成是熊人……俺才不信来!” 权玉骏说:“俺听些老人们说,算命那玩意儿不可信,也不可不信;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哎,这位老弟说得对!心诚则灵!”老头儿越加攀谈上来,“三位老弟不妨可试试,算对了给两个糊口钱,算不对,尽管走你的道儿。” 赵匡骏说:“咱可吐口唾沫砸个坑——说好了啊!算错了一个子不给,休耍赖!” “那当然,那当然。三位老弟先报上尊姓大名,生辰八字吧。” 于是,三伙伴挨个告知了老人各自的姓名及生日时辰。虽然三伙伴都是属猴的,但赵权二人皆赶上时辰了。老头儿颇认真地掐指算了下,没吱声;然后,先看了姚文骏的面相、手相,眉头微微一蹙,仍未吭声。再看看权玉骏的面相、手相,稍一怔,尔后眉开眼笑地说道: “小老弟系鹤立群显祖荣宗之命也!虽说,少年多波难荣昌,件件心中自主张,但是,前面风霜如受过,后来必定享安康!” 三个伙伴听不大明白,要他慢慢地解释一下。 老头儿说:“即从小老弟的面相、手相及生辰八字上可看出,将来必定高官厚禄,显祖荣宗成大业呀!” 赵匡骏极不服气地说:“别胡掰嘞!你说他将来能当个啥官?” “嗯……至少省部级吧。” “哈哈,多少岁?” “四十岁以后。” 权玉骏沾沾自喜,秘而不语。 赵匡骏说:“好,二十年后俺同学当不上大官儿,再找你算帐!你再看俺的吧。” 老头儿仔细看了看赵匡骏的面相手相后,笑道:”不瞒你说小老弟,你系福禄厚重白手成家之命!” “别含含糊糊,详细说!” “此命心情最聪明,作事轩昂迎贵人,白手成家天注定,虽是劳碌财丰享。” 赵匡骏:”又是财碌!你说俺们仨这次能否……一块儿继续念书吧?” “嗯,这个么……今年做事一个也不顺呀!今年运气系‘白虎白如雪,无灾必定帛’,尚有地煞、破碎之星……待老朽念破,便可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赵匡骏见两个伙伴大失所望直皱眉头,急切地问:”照这么说,俺们不能上学念书嘞?” 老头儿微微点点头:”驰马星动利在远方,东奔西跑,利路可通哇!” 伙伴仨听他如此说,黯然神伤。 稍停,赵匡骏又说:”哎,俺这个同学的命你还没算嘞!” “唉,容我直言吧。“老头儿叹口气道:“这位老弟一生坎坷,命运多舛啊!此系有名无财之命也!换句话说,小老弟系‘水命’!即虽是资性英敏,虽有成功,然有不平之待遇,易受小人、恶人之欺侮压抑而不能施展抱负……坎年在42——45岁。记住我的话,小老弟:你的贵人和合财者,是属羊人!还有属猴的。” 姚文骏说:”俺们仨都是属猴的!” “你的小人与犯中者,是属鸡和属鼠的人!遇见这两种人,一定要谨慎相处,忍让回避为上策,千万不可与之相冲斗,否则,恐招惹身之祸无名之冤呀!特别在四十岁之后!……四十八岁方可逆转。”老人的话,直说得姚文骏频频点头,铭心而不语。 赵匡骏却听烦了。顺手摔给他一张票子,拉着两个伙伴走去:”别听他胡掰嘞,走!” “诶,这两位老弟还未给钱啦!” 权玉骏掏了两下兜没掏出一文钱,姚文骏把腰里仅有的一元准备买书的钱丢给了老人。 走了几步,赵匡骏忽然突发奇想地说:”诶,咱仨拜个干兄弟吧,实好?” 姚文骏说:”俺也早有这个想法。” 赵匡骏说:“那你咋不早说?” 姚文骏说:”俺怕恁俩……” 权玉骏说:“拜就拜!谁不愿意来?可、可为啥要这会儿拜呀?” 赵匡骏说:“我想,咱一旦考不上高中的话,以后参加个什么工作,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刘备的话,兄弟如手足嘛!恁俩说是不是?” 姚权:“那当然了!” “再说么,看看那老头儿给咱仨算的命,到底灵不灵!” 权玉骏很自负地:“那肯定灵嘞!” 赵匡骏颇为反感:“你咋知道?你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 “哈,我不会算,可知道心诚就灵!” “我就不心诚,看他还灵!” ”恁俩可别争执了!看看咱咋么拜,到哪儿拜吧?” 赵匡骏说:“呃,恁说刘关张为啥要在桃园拜天地,结为干兄弟?” 姚文骏想了下,说:“俺管知道端午节,农村都用桃树枝和艾子挂在自家门楣上——驱魔避邪!刘关张在桃园拜天地,大概是以防背信弃义或变心吧?” 赵匡骏说:”那咱们继承革命先辈的意志,有机会到瀛台山上的烈士塔前去拜、去宣誓不行吗?” 姚权:”那当然行啦!” “三匹骏马”自修没考上高中后,为发愤图强,施展自己的夙愿和抱负,还真地盟誓要像“桃园兄弟三结义”那样契结金兰了。 国庆节这天,正赶上在北京上大学的赵匡忠放假回来,提起此事他愉快地答应,便拿着照相机,与仨伙伴一同到向往已久的瀛台山去宣誓。 六十年代初,瀛台山虽属滨海市的旅游胜地,但还未对游人开放。属国防前沿重地,由当地驻军把守。每年只有在清明节扫墓和向烈士塔献花圈时,学生们才能在老师的带领下,统一前去。恰巧赵匡忠有个同学在山上当兵执勤,一联系,四人便顺利上山了。 来到抗日战争烈士纪念塔前,伙伴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先是三鞠躬,然后瞻仰了一番无数革命先烈为解放滨海而牺牲的英名,心情顿感无比庄重和激动。握拳一致宣誓——由姚文骏起草三人赞同的誓词: “为了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我们宣誓:自今日起,我们三人义结金兰,拜为干兄弟。即在人生的征途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立鸿鹄壮志,共做栋梁之才!有福同来享受,有难同去担当!谁若违背誓言,就像瀛台山后的那块顽石一样,被雷公轰劈成两半——死无葬身之地!” 立完誓之后,一报生日时辰,原来,三个人的出生日期只差一天!赵匡骏为旧历的三月十八日申时降生,自然排行兄长,姚文骏次之,权玉骏为小弟。伙伴仨不仅高兴地相互拥抱、雀跃和称呼起来。 “大哥!二哥!”“大哥!三弟!”“二弟!三弟!哈哈哈……” 赵匡忠站在近旁,调整好照相机镜头,“嚓嚓嚓”——摄下了令人难忘的历史的一瞬间。照完相之后,他忽而脖一歪扭,呲着牙,蹙了下眉头,竟也莫名其妙地笑了。 赵匡骏问:”匡忠,你笑啥?” “上帝真会按排恁们仨!前途肯定无限量!”赵匡忠说,”可权玉骏同学,咋、咋刚才直挤咕眼儿?” “原起一阵风,我眼里像刮了个什么……”说着,他又揉开了左眼。赵匡骏关切地给他一掀眼皮,吹了两口气,方才好了些。 随后,四个人在瀛台山开心地游览了一圈,并在山后那块被雷公劈成的船型礁石上,又照了一张像,以作纪念。 “哥啊,恁们仨下一步打算咋么办?”照完像后,赵匡忠不无关切地问。 “啥咋么办?” “恁们是想成立个啥地下党组织啊,还是一同去闯荡江湖,闹一番革命?” “啊?哈哈哈哈——匡忠啊,现在是和平年代,闹啥革命?你是在逗俺们仨,还是一上大学——智慧多了把你脑子顶的?” “哥,不,你理解错嘞!我是说,恁们仨这棵‘友谊树’一旦栽下,要想永葆青春而不枯萎的话,既要有共同的革命目标,还要共同来不断地去‘浇水和呵护’它!要不然的话……” “你再说也不对了!当然要不断地‘浇水和呵护’了!我们仨从此就是情同手足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同工作一同革命嘛!”姚权二人也一致点头,表示赞同。 赵匡忠却说:“可权玉骏同学,不是住几天,就要到省城去工作吗?恁们俩也能一块儿去吗?” 赵匡骏说:“我们、我们俩虽不能去,可以随时写书信联系呀!” 姚文骏说:“就是!有道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现在虽说不是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和革命先辈那样,俺们一同去走南闯北的打仗和闹革命,可俺们仨的心是相通的,是连在一起的。” “大哥二哥说得太好了!”权玉骏不无自负地说:“我到省城去工作后,并不等于从此我们就壮别天涯了!待我扎下根和掌握大权之后,把二位兄长都调省城去——共同奋斗!这还不好吗?” “那当然好!预祝三弟,一路平安,马到成功!早日实现伟大的理想和抱负!”赵匡骏不无赞许地说。 姚文骏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嗫嚅:“就不知道俺们这小‘燕雀’,到时候是否能有那个福气,一同去翱翔蓝天。” 赵匡忠却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嘛!啊!彼此!彼此!”说罢,与仨伙伴一同开心地笑了。 事后,一洗盟誓的照片,由于权玉骏磕巴眼了,在烈士塔前的三张合影竟然一张也没照好,没保留下来,只保留在石船上的那一张。分别时,三人还一致约定:二十年后再相聚于此。 这正是: 桃园兄弟美名传,瀛台结义亦堪赞。 誓言虽比黄金贵,二十八载方梦圆。 第五回 怨历史惊悚蹊跷事 觅故人欠债终难还 却说赵匡骏的小轿车绕过长江路东端花团锦簇的大花坛,循着弧形的黄河路向西北驶去。 “嗬,还真有传奇色彩来!”驾驶员小方迫不及待地又问:“赵总,那你去了吗?你二十年后在那儿又见到他们二人了吗?” “ 没有。”赵匡骏颇为惆怅地,“这些年来,我们三人已失去了联系。除了那次‘省代会’我们邂逅相遇外,再一个也没有见到。八年前的国庆节,还正值我带队在科威特搞建设。唉,事与愿违!历史,总在作弄人哪!” “咳噫,太可惜嘞!太可惜嘞!”小方也颇觉心里惋惜,想了下,又说:“赵总,像他这样有学问的人,你这次去见他,他,还能认得你吗?” “谁知道来,访访看吧。” “哎,赵总,我忽然想一件事儿,一件始终没闹明白的怪事!” “哦?什么怪事,还这么凶耀?” 小方说:“那是八八年秋天的事。开发区华丰工地才开工建设时,单经理叫我开车去那儿视察工作,可刚一出门,又叫我开车先到一处去看看,说是有点事儿,没歇儿就完。我把车停在一处的大院里,见单经理进了支部办公室,一等也不出来,二等也不出来,正想去看看。陡然,对面保卫科的门一开,撞出三四个人来——架着一个人,连搡带拖,叫喊着往外走,还把我撞了个哈趴。为首的是膀大腰粗的保卫科长史仁超,其余的三人不认识。被绑架的那个人四十来岁,胖胖的,头上没长几根毛发;在院子里叫他上车,他就是不上,嘴里还大喊大叫,什么‘我的神经病还未发展到自己工资不动,自己老婆不用’等等,和什么‘狗腿子’‘黑打手’一个劲地叫骂。招徕不少人看热闹。后来被史仁超‘咣咣’两个耳呱子,打得鼻口流血,再也不吆喝了…… “我问食堂的韩彪子,他说,‘叫他去扎痼病,他不去,该不多!’‘扎痼病咋还用绑着去?’‘他脑子有病!’我始终闹不明白,脑子有病也甭这么兴师动众地挟迫人哪!韩彪子还说啥,他肯定是‘文革’漏网的‘造反派!’” 赵匡骏听了小方这段讲述,颇为骇异:“你没问问他,被绑去扎痼病的那个人,是干啥工作的?” “韩彪子说,是他们食堂的炊事员!” “哦?姓啥叫啥?” “当时,我忘问了。现在想一想,觉得好像这张照片上的……” 赵匡骏不无惊悚地一愣,继而眨眨眼,似乎很淡定地:“不会的不会的!人的长相差不多的有的是!” 他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却不禁蹊跷得惶惑不安起来。这件事若是真的,若真是老同学在此遭到不公平的待遇,抑或遭到哪个小人的陷害,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然而,根据小方一惯的说话方式,和喜欢在领导面前吹吹拍拍作秀的习性,他又半信半疑——继而想:怕是这个小机灵鬼,旧主子被“双开”之后,又含蓄地杀了个“回马枪”——向领导献媚讨好,还故意还卖了个“关子”吧? 驾驶员方文军,二十四五岁。生得长发垂耳,白脸如月,眉清目秀中还漾着几分灵气与傲气。加上从那薄薄的小嘴唇里发出的音色,是那么甜润、脆亮而又诙谐,以及擅于揣测上司心里情感和嗜好的做作,哪个领导见了也会感到欢心的。不知是学上够了,还是想另劈发家致富之门路,大学毕业后,他并没“考研”去继续深造,却赶时髦的学开了考“驾照”。证件拿到手后,跟熟人师傅实习了还不到半年,就凭着叔叔系劳资处处长的特殊关系,理所当然地猎取了个让许多年轻人都眼馋的专给公司老总开小轿车的美差。虽说其父母皆为市里不大不小的官儿,他想干啥称心如意的工作都甭害愁,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想当“啃老族”,而是想按照自己的抱负和理念,闯出一条攀援上流社会的捷径。他爱钻研,爱学习,爱看小说,特爱阅读“官场”的与“侦破”的小说。一有开车的闲隙时间,总是手不释卷。也难怪,如果不是赵总偶然发现了他那本《无畏在岐路》的书,还真不知道已失去联系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就“蜗居”在他们的下属单位呢。 对于那次在市建一处偶然所碰见的那件“怪人怪事”,他也太狐疑了!那人是不是这本书的作者他也说不准。……但他不太相信,那人会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误而被强制去“医治”!更不相信是什么“漏网的造反派”!这不太奇怪的叫人纳闷吗! 他知道,那个绰号叫“韩彪子”的小青年,虽然说话有点“二八扣”,但他并不“彪”,听说还是一处食堂的炊事班长呢! 于是,他不解地问:“赵总,你说,啥是‘漏网的造反派’啊?” “哦,这个么,我也不太清楚。” “俺不懂,就告诉俺吧!” “你这个小机灵鬼,不懂就是不懂,领导哪能装懂!” “我管知道有左派、右派,那如今的那个‘造反派’是属于哪一派啊?” “不清楚。” “那‘漏网’是啥意思啊?” “不清楚。” “……哦,大概是该修整还没逮着的意思吧?” “你这个小机灵鬼,这不啥都懂得——在明知故问吗!” 小家伙觉得,这新上任的总经理,有些与比别的领导不同。他不但人长得神清骨俊、魁伟大气,说话办事,也爽快实在——似乎有一种爱让你亲近的熏陶人、感化人心灵的人格魅力。因此,他一碰到不解的问题,总爱掏心窝地与之“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此刻,忽然觉得话味不对,扭脸一瞥对方那凛然而凝重的神情,牙一呲,再也不敢刺探着刨根问底了。 小轿车串过泰山路十字路口,循着幽雅漂亮的海滨别墅区,驶向黄河路。 这段黄河路系刚刚挖好的泥道,还没有铺上柏油路面,坑坑洼洼,颠颠簸簸,很不好走。路两边,荒草萋萋,沙丘连绵,泥塘纵横,青蛙的鼓噪,声声入耳。赵匡骏由此忽然想起了人生的坎坷,想起了这几年所闯过的坎坷的路,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王寿臣老师在那“最后一课”上的谆谆教导,心说:创业者的路,为甚都是这么艰难哪?老同学脚下的路,难道也是这样的吗?……想着,他那颗纠结惶惑的心,不由得又“砰砰”乱跳起来。 然而,古人说得好,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别看眼下这里很荒凉,按规划,将发展成旅游度假区,用不上三年五载将建成一个优美的海滨公园;连着茂密的丛林,那边又是细沙如银,绿浪耀金的大海,景致将是别有洞天的。赵匡骏心想,在开发区再奋斗它十几年,,离休后,与老伴儿在这里欢度晚年,洗洗海澡,打打太极拳,会会亲友和写写回忆录,像老同学那样,把自己为之奋斗的建筑生涯,写成一本书留给后人,那该是多么令人神往而富有意义的事啊! “笛笛笛——呜——” 喇叭声打断了赵匡骏的遐想。黄河路的尽头呈现出四排简易的红砖瓦房。小轿车猛然颠簸了几下,开进了满是沙窝的大院里。 大院有墙没门,既没门牌也没人看守。整个院里冷冷清清,除了麻雀叽叽喳喳地吵叫声,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赵匡骏不禁一阵纳闷,惘然若失。 小方猛按了两下喇叭:“笛笛笛——笛笛笛——” “吱扭扭——”一个年逾古稀的干瘦老头儿从水炉房里推开门,探出身来,瞋着双诧异的眼睛向这边张望。 驾驶员小方迎上前去说明来意,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一伸,指向了前排最西端的那间屋。 赵匡骏答谢了句。示意小方稍候,径自走去。 随着沙窝在脚下的一步步陷落,赵匡骏那急渴而纠结的情绪也一步步往下消沉。这前两排房之间的院落比两个篮球场还要大,格局却被一具巨吊的残骸和一堆杂乱乱的水泥垫块所破坏了。具吊下,墙角边,蒿草葳蕤,垃圾成堆。工人吃剩下的碎馒头、菜汤等,随处可见。一只只麻雀惹人烦燥地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一个很好的陷在沙窝里的白馒头,招来了十几只麻雀在你争我抢地啄食,“嗵!”脚步声惊得它们纷纷飞到屋脊上。“浪费!”当这两个字眼从另一个角度跳进赵匡骏的脑海里时,忽见一条弯弯曲曲的黄绿色的长蛇,衔着只麻雀从近旁的墙旮旯咝咝地爬过。他不禁吓了一跳!啊呀,原来这儿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微风乍起,尘沙飞扬,如同千万颗子弹袭击得他双手掩面,老莫歇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这当儿他才注意到,工人宿舍的门窗玻璃几乎都破碎了,是用纸被子和木渣板等东西镶钉的。从门外往里望,被褥“脱壳”,衣物鞋袜乱放,苍蝇嗡嗡,不堪入目。夏天还可将就,冬天风雪交加,可怎么住呢?无怪乎小方说,这儿“耗子大似猫,花腿黑蚊子比蝎子还歹毒!倒贴俩钱也没来住的!” 这是他的前任,在五年前化了两三万元为一处盖的简易工棚。前两年活多,钱也丰厚,四排房都住满了人,如今只住了两个班,早晚工人都得跑十几华里去工地干活。可每年春节假日,大小头目游苏杭,逛桂林,访承德避暑山庄,住星级宾馆,吃生猛海鲜,花的也够意思了。然而,这宿舍为何要盖的离工地这么远呢?是这儿的地皮税贱,五年六載的还发展不到这儿,还是另有图谋? 他一时还猜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最西头的十三号宿舍门虚掩着。他脑里忽然一闪念,这“十三号”,在基督教界是个不吉利的数位!俱悉,是耶稣升天见上帝的日子。他这间住宅但愿不含有这迷信的色彩吧?只见门上的玻璃也都碎了,下层用油毡纸上层用塑料纸封钉的。这似乎比其它挡法高明了些,既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又不影响屋内的光线。但不知怎么,无形之中却像徒增了一道带电网的高墙,把他的视线给挡住了,使他沉重纠结的心绪,越加焦虑不安起来。 这些年来,难道他就是这样像蜗牛一样隐藏在这不被人知的小屋里,偷偷地干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事业吗?难道他就是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锲而不舍地执着追求着自童年时代就渴望的书的理想书的梦幻和书的价值观吗?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工人,成天油盐酱醋茶地忙活三顿饭,养家糊口还顾不过来,他为甚还要把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倾注在这种危险的事业上呢?在人生的征途上,他是遭了多少挫折,罹了多少苦难,受了多少打击,才选择这条艰苦而烧脑的路呢?他为甚东方红机械厂先进食堂的带头人不干,却偏偏要跑到这远离市区的建筑行业来了呢?难道说这样,他就把握了人生的机遇,拤住了命运的咽喉,迎得了生活的新曙光吗?须知,按照他的气质,他的才能,他的胸襟和抱负,即使是当厂长当经理,也不在他赵匡骏之下的呀! 命运啊,你太不公了!你太不公了! 赵匡骏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自己此来的责任重大。如果,如果驾驶员小方所讲的那件“怪人怪事”是真的,而且就是他的话,那他——做为单位的一把手,又该负起怎样的责任?!一句话,此刻他是多么急于一下子解开这一个个的“迷团”啊! 然而,一晃已十几年未见面了,他还认识我吗?他还能谅解那个“历史的误会”吗?这友谊的纽带,还能重新缔结在一起吗? 想到这里,他胸腔里禁不住又砰然乱跳起来。自从他自学成才——考上了“电大”,毕业后再走上了领导岗位,挺天没白没黑,餐风饮露地跑工地,走南闯北地爬高楼,忙忙碌碌,多少年没有这种纠结而激情的感觉了。就像在学生时代,在课堂上,老师在向他提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茫然无措之际,而一看见伙伴的脸色,豁然开朗一样,竟激动不已起来。 诚然,他对他的同仁,对他的下僚,对广大的工人——正式工也好,临时工也好,民工也好,从不会颐指气使地摆什么官架子,耍什么威风;一是一二是二,杀断决罚,一视同仁,绝不留情面。就像学生时代,同学们所崇拜所信赖的“孩子头”一样,帅真而豪放是他的本色,仁义而勇为是他的特长。他是一个地道的泥瓦匠出身,出自本色来自本色,没有必要像有些人那样,官一当,腰一粗,囊一阔,出了一两次国,就骄气、傲气加洋气,官气十足,不可一世;甚至掉钱眼里——被“孔方兄”扼杀了还不知怎么“落马”的。他深知,那不但不会增强自己的威望,反而会更加脱离工人群众。他深知,要当官,就要谨言慎行当好官,涅而不缁当清官,光明磊落当文官。过去的荩臣虎将,所提倡所遵循的是,“忠孝节义”四个字,现在还要再加上七个字,就是“恫瘝在抱接地气”——处处当好人民大众的公仆。然而,话虽如此说,可在对待老同学老朋友这个问题上,他却突然感到茫然无措和惶惑不安起来!好像欠了一笔很大的债,却又无法来偿还。 他沉思了足足有一两分钟,终于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哒哒!” 屋里没反应。但门却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过门缝,传来阵阵的鼾声,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仰卧在床上,他忙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坐在门外那堆水泥垫块上,点上烟,吸着。立即,一个个烟圈儿,就像一个个无法解答的问号,冲破历史的尘封,向头顶飘移、弥漫开去…… 这正是: 运交华盖欲何求,躲进蜗居写春秋。 时人不知余心乐,将谓偷学觅封候。 第六回 蓝老师倾囊救学子 少年情稚言触伤痛 在东升街小学的操场上,蓝白两队正在进行一场足球比赛。 “赵匡骏——加油!赵匡骏——加油!” 在场外的同学们一片呐喊声中,赵匡骏带着球,夺关斩将,晃过对方一个个队员的夹击,单枪匹马,一直冲进蓝方禁区的右路,刚要起脚猛射,突见二门子姚文骏扑上来一个倒地铲球——球飞了,赵匡骏一个高跃起,飞身救球没救着,一转身,头却一下子碰到操场边的单杠柱上,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忙蹲下身去用手揉擦,一看手:哎呀,出血了! “不好,赵匡骏的头磕破了!” “啊呀!可真的!” “快!快上办公室去包包吧!” 姚文骏吓慌了,扔了球,与同学们蜂拥围了上去…… 但是,由于磕的伤口太重!班主任蓝韵老师惊叫了声:“啊呀,这是怎么磕的?”慌摸急促地用一包纱布和半瓶红药水,包扎了半天也没止住流血;当听说是因踢足球而碰在单杠柱上,埋怨了句,忙心疼不已地吩咐俩同学扶着他,一起上了医院。 东升街小学的后面即是市里二院。 经医生诊断,赵匡骏的左眉骨粉碎性纹裂,缝了七八针才止住流血。要不送得及时,真有生命危险! 住院治疗期间,姚文骏与权玉骏两人课前课后,每天轮流来医院守候他。姚文骏还把每天在课堂上学得的功课,利用空闲时间来讲给他听,帮助他解答问题。他见伙伴两眼都包扎着,右眼红红的只留了道缝儿,整个脸肿得像个大方瓜,十分懊悔和难过。 “还挺疼吗?”他不无心疼地问。 “嗯,昨晚上都疼醒了,头快掀开了!右眼老是发花。” “就,就怪我!不、不该去铲那球。” “不!不该你事。怨我,踢得太猛了!光顾得……咳,都怨那根单杠!真他妈缺德,还按在操场边上!” “诶,今天蓝老师在语文课上还讲了个成语,可有意思了!”姚文骏忽然一转话题说。 “啥成语?” “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这算啥成语呀?” “老师说,过去惩罚犯人最残酷最严厉的办法,就是把人装在一只口小肚子大的大鸡子坛子里!” “装那里面干么?” “用火烧哇!就是在坛子四周点上柴禾,用火烤,叫犯人招供罪行!” “哈哈,那不烤熟了!还招供啥?” “就是,没等烤热,罪犯就草鸡了!不得不全盘招供。” “那后来呢?” “后来就用‘请君入瓮’,比喻拿某人整治别人的方法来整治他自己!就是自作自受!” “这个方法够歹毒了!那现在呢,还有这个刑法吗?” “谁知道来。俺光听说有坐通了电的老虎凳!” “哈哈,那咱们要是犯了法,装坛子里用火烤,或坐老虎凳,那才惨了!” “咱听党和毛主席的话,也不犯法。怕啥?” “可也是呀!” 姚文骏一转话茬,又问:“恁弟今儿又来了?” “嗯哪。” “再甭叫他来了,实好?” “那为啥?” “恁家远,他学校——二中离这儿也不近哪!坐公交车来回跑,多、多麻烦!” “好,那你得答应俺一件事。” “啥事呀?” “再甭送这么些好吃的啦!” “什么呀!这些香蕉、橘子什么的,不是我买的,真的!都是同学们送的。” “那这两瓶罐头呢?” “是……你猜猜!肯定能猜出的。” “是……卢金凤?” “不对。” “是权玉骏?” “不对。” “是于翠凤?” “哎——快嘞——不对!” “别点划俺了,到底是谁?快告诉俺吧!” “告你吧,就是上回,你一球踢碎玻璃——差一点儿割下脖子那位!” “芮玉风?” “昨晚上她来了,见你睡着了,悄悄又走了。” “她……她咋会来?跟咱又不是一个班。” “人是少先队优秀大队长!都上省里开过会!你一玻璃碴子割伤了人的心,这回和好了,是特为……那个的!嘻嘻。” “少拿俺开心!俺赔了不是后,根本再没往心里去。诶,这两瓶高级罐头又是谁送的?” “蓝老师呗!” “蓝老师?……她……对俺……真、真好。俺弟听权玉骏说,俺的手术费和住院压金也是……” “嗯哪!人她男人是个大军官,有的是钱!人根本不在乎呀!” “那、那也不能啊!俺……可、可咋么还哪!” “别、别伤心了,实好?待、待出院后再想办法吧。” “你看俺这眼能治好吗?” “咋不能!” “俺就怕左眼瞎了,成了‘独眼龙’,同学们才笑哪!” “不会的。蓝老师对医生说,这个学生是我们班最好的学生,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这只眼睛。” “医生咋么说?” “医生说,只要不感染,没事!再过几天就可以抽线出院了。” “蓝、蓝老师……呜呜呜……俺,对、对不起她!也也、也对不起张、张校长呀!他、他处理俺们是对的!……蓝老师批评俺,撤了俺的大队长也是对的!俺不该,捡了张校长的手表,不、不交公,还、还卖了……” “都过去的事了,别想那些了实好哇?……谁、谁还没个错?再说,你当时,也不知水池边那只手表会是张校长的呀!” “可权玉骏知呀!” 那是在张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宣布对他们仨因“逞能折弯树”的处理决定后的第二天,赵匡骏踢完球之后,在传达室旁的水池边洗脸,忽然捡了一只贵重的手表,还是“英纳格”牌的。他想上缴到教师办公室,可老师们都下班了。他又想缴给传达室的余大爷,可权玉骏却说:“甭缴,这表是张校长的,没错!我看见他戴的!”两人一核计,出于对张校长的“报复”,权玉骏竟支招——与他偷偷到委托行去卖了,并买来了《水浒》《说岳全传》和《三国演义》等书。当时,姚文骏并不知情,事后才知,是权玉骏给出的“点子”。 “俺爹要知道那事儿,非砸断俺的腿不让念书不可。” “俺也知道,你买的《水浒》、《说岳全传》和《三国演义》等书给俺看,都是为俺好。可这事儿,除了咱俩和权玉骏知道外,为啥竟传蓝老师耳朵里了?” “谁知道来!咱别在班上看就好嘞!” “嗯,看多了,还怪影响学习的。咱也当不了啥作家。” “你肯定行的!你作文好,肯钻研,王老师不是夸你有‘作家细胞’,蓝老师不也夸你‘才比子建’么?不像俺,正瞎看。” “哈,别瞎说嘞!小时候,俺妈找人给俺算过命,说俺是‘水命’,一波三折,没多大出息的。你瞧,俺额头上这三道纹吧!” “俺看不清,俺不信。” “真格的!岳飞出世时发大水,长大了还不是被奸臣秦桧陷害嘞?俺小时候趟了两次水灾,将来必然是……” “谁说的?不就是前两年,跟王老师洗海澡的那次吗?” “还有俺八岁时,老家的南河发洪水,俺差没点淹死!亏了俺村的纪廷哥救的!” “俺才不信来!” “信不信由你。” 而今,三十多年的峥嵘岁月一晃过去了。这些少年时代的稚诚戏言,难道竟成“谶语”了吗?难道他真的像岳飞一样,遭到了哪个“秦桧”的诬陷,而落难于此吗? 赵匡骏想到此,只觉得喉咙里有一股苦涩的水儿直往上蹿,蹿得他鼻翼发酸,眉宇上的疤痕隐隐痛痒起来。 这正是: 同窗共勉话入瓮,师道教诲铭人生。 三道额纹成谶语,一记伤痕匡世平。 第七回 强电流击毁友谊书 劈雷火重燃生命花 却说赵匡骏一想起学生时代的那段往事,就难以抑制心中之激情和感慨。从衣兜里掏取手绢,拭了拭鼻孔,又揉了揉眉宇间的疤痕。走向前,正要再次敲门,屋里忽然传出了吟诗声。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夜来欲附凤,不慎拍马蹄。哈哈,歪诗呀歪诗!” “嗒嗒!” “快进来吧‘黑猫警长’!别骆驼跳驴栏里混充大牲口了!” 赵匡骏一蹙眉头,含笑着,推开门,一步跨进屋:“请问,姚文骏同志在这住吗?” “什么?不是……” 那人伸胳膊打了个哈欠,正忙着低头收拾床头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稿纸,一扭脖,与赵匡骏那双渴望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唰!如同触响了两道强烈的雷光石火,划亮了屋里的一切——点燃了几十年的生命和友谊的火花。 “噢,他不在,你找错门了!”他一动不动地脸一扭,冷冷地回道。 “您?……”赵匡骏脑里“轰”然一声巨响,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电流击懵了!心头一阵灸痛,两脚被牢牢地定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我是赵匡骏哪!怎么,二弟,您……不认识啦?” 他直挺挺地像石头人似地戳在那儿,连看也不看一眼。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阵之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细眯起两眼,怔怔地、怔怔地注视着窗外。 窗扇敞着,几乎有一半玻璃碎了,都是用塑料纸钉的。几只苍蝇飞来飞去,“嗡嗡”地在屋里打着旋儿;一只草青色的小蚂蚱唦地一声飞到窗台上,他伸手捏住,狠狠地抛出窗外。一只老麻雀带领五六只刚出窝的儿女在草丛里操练,一下啄住了那只小蚂蚱,喳喳地鸣叫着,恩施着母爱的伟大情怀——把食物喂进了一只正急渴渴地抖擞着娇嫩翅膀的孩子嘴里。那只小麻雀高兴极了,像蝴蝶一样飞来蹿去,忽然一下子飞到窗台上,张着嫩黄的小嘴,鸣叫着,往屋里东张西望着,像在探索——尘世间竟还有这样神奇的窝儿! 他学着老麻雀唤了两声,自言自语地:“麻雀呀麻雀,你只会在屋檐下觅食生息,何时能像大雁一样,飞到广阔的天空去翱翔?” 赵匡骏眼镜上长了一层雾润,遮掩得看不清那只小麻雀了。他忙摘下来,用手绢轻轻拭了拭,也自语:“飞鸟各投林,各怀其志,非同日而语啊!” “鼓——嘎!”一只巴掌大的癞蛤蟆在墙角鼓着个大肚子,一边吃着蚊虫,一边旁若无人地叫了两声。 “卑贱的东西!”他冷冷地骂道:“成天光知添饱肚皮,奏那梦幻的畅想曲,须知那高傲的天鹅,是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赵匡骏先是惊了一跳!尔后眨眨眼儿笑了。知道是自己进来未关门,把它放进屋来。于是又接腔道:“人非鸟兽,谁能无情啊!” 他突然扭过脸来,用清冷而审慎的目光,像审视犯人似地把赵匡骏上下扫视了一眼,哼哼地冷笑了两声,手一抬,刚要下逐客令,赵匡骏随跟着道: “老同学,不,二弟!您怨我,恨我,讨厌我,甚至骂我自食其言,背信弃义,都可以,可您也得让为兄我把话讲清楚,再——” “哈哈哈哈——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这位首长,你说些什么!请回吧!” “您您……难道不是姚文骏同学?!” “对不起,你说得那个姚文骏,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哦?不不,不会的!他的灵魂,他的形象,他的凌云壮志和百折不挠的精神,还牢牢地、时时刻刻地铭刻在我的心里! “现在,我们的国家,改革和扩大开放的浪潮,方兴未艾;我们的建筑行业,如火如荼,还非常需求这样有胆有识的栋梁之才!可是,由于历史的误会,环境的束缚和人为的磨难,把他……” “老首长过讲了!”他挺直胸膛,侧楞着身子站着,用元珠笔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床头,很自负地嘿嘿一笑:“既已珠光曳官道,青云满后尘!何必再用心良苦,去弹拢那个小麻雀,没意思!” “不,是金子总会发光!是璞玉,即使埋藏在九泉之下,有朝一日,也会重见天日,大放异彩的!” “老首长这话就更玄了!像伟人驾崩了,地球不也照样转动?十亿人民不是活得更快活更幸福吗?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成天只会拤着炊帚在锅里写梅花篆体字的小炊事员,死了,毫无可惜!不足挂齿!” “可现实证明,他没有,也不会默默地死去。他在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还用他那支战斗不息的凌云笔,为矫枉以往的历史,为启迪我们这一代人和教育后代人牢记那残痛的教训,写了一部传世之杰作!并且仍然在卧薪尝胆地……” 说着,赵匡骏从公文包里取出那本厚厚的《无畏在岐路》的第一卷,在对方眼前一亮,“这成绩,这功劳,可与江山媲美!可与日月争辉!是任何人也抹煞不了的!历史,是不会忘记他的!” 突然,他目光一亮,元珠笔一扔,如同重新发现自己婴儿的母亲,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慢慢地、慢慢地接过书,深情而爱抚地理了几下卷起的书角,眼圈,微微有些潮润起来…… ——小说里的主人公疑是在异口同声地问候: 老姚您好?你辛苦了!我们理解您,但您也得理解别人。您难道能冷酷无情地斩断历史,斩断友情,甘心继续做那“苦行僧”的日子吗? 是啊老姚,那段历史毕竟过去了,您应当转换脑筋,与时俱进,一切向前看!看我们的国家,看我们的未来!只有这样,我们还有什么个人主义的私心杂念不能放弃,还有什么思想疙瘩不能解开的呢? 是啊老姚,您心底所盼切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咸鱼翻身,出人头地——在履行“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道路上,为祖国做出较大的贡献吗? “唰啦”——忽然从书里掉出三张像片,他忙颤颤索索从地上一一拾起来端量;继而戴上老花眼镜,一遍又一遍的端量,翕动地嘴唇,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二弟——文骏同学!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我知道,您是在吃了不少苦头,遭了不少磨难,受了不少挫折之后,才写出这部文学巨著的。——您,怨我,恨我,那就痛痛快快地骂我几句吧!作为老同学,为兄我心里也好受些。可是,容我直言:我这次来,绝不是以私人之见来访的,而是代表公司,代表组织,特为来请您出山的!” “呣……什么?” 他神经质地一怔愣,把书和像片往床头上一放,摘下眼镜,用食指一拭眼角,眼里立即闪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你,再说一遍!” “我是代表公司代表组织,来请您出山的呀!” “哈哈哈!公司——组织——出山!嘿嘿,这顶冠冕堂皇的牌子未免小了点吧?啊!尊敬的首长,你心思鄙人写这部拙作,是为了拍马屁?找靠山?走后门?拉关系?向党讨价还价?邀功领赏?你错了,大错而特错了!一人当官,鸡犬升天?明告你,我不会,这辈子也学不会!下辈子也不想学!说穿了,咱一没当官的命,二没当官的福气!三没生当官的那专钻钱眼的‘金刚钻式’的脑袋!” 说着,他自命不凡地背起手,迈着方步,踏着拍子,像京戏里刚出场的红生似地拖腔拉调地:“炊事员,开完了饭,给个县官也不干,油盐酱醋添肚皮,老婆孩子乐无边。哈哈哈哈——你说,何苦还要可怜巴巴地捧着书本,行同狗彘般地去高攀你这位——省长大人?咹!” 这是什么话呀?! 真是“西北风刮棘子——连利带割”,好厉害的一根三寸不烂之舌呀! 顷刻,赵匡骏被呛得哭笑不得,进退维谷。当听“省长大人”四个字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对方从哪掏还来这样挖苦人的称呼。但转而一想,这“称呼”似乎并非非凭空臆造,而是事出有因。于是摆摆手,“谁是省长”刚一出口,却又被对方一阵哈哈大笑所打断了—— “咋么,当了大官还怕人吗?” 他侧楞着身子,旁若无人,嘲而不谑,仿佛自言自语地在讲述新的“天方夜谭”:“那是个人情薄如纸,明月弯如钩的夜晚,T省长在众星捧月和镁光灯的频频闪烁下,款步来到新开业不久的友谊商店视察。凑巧,与昔日的好友邂逅相遇,那T省长却擦肩而过,视同陌路人!可那好友也太没出息了!竟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乃至气血攻心,大病了一场! “不久,T省长不知为何,竟心血来潮,差咐手下人邀那好友去府上做个‘弼马温’的小官!你猜那好友怎么回绝的?咱生来猪脑子,不是猴脑子,不想步孙大圣的后尘!哈哈哈哈——你说怪不怪哉?” 赵匡骏被这一反串角色的“强电流”给弄懵了!依然柔声和气地说:“二弟,文骏同学,您您……是在构思小说呢,还是在表演戏剧小品?什么‘友谊商店’,什么‘T省长’,什么‘弼马温’,我真闹不明白这都是啥意思?” “哈哈哈哈——老省长,你才是真正在演戏哪?既能身为草民父母官,又能充当生活的特级演员!而且甭导演,却处处演得天衣无缝,感人肺腑,没治了!哈哈,多么难能可贵呀!只可惜,我姚文骏虽不会演戏,也不会欣赏戏,但多少还学了点解剖演员的手术刀!咋么样,轻易是不会上当的!” 这又是什么话呀?! 这样肆无忌惮地愚弄人,简直比敲一顿闷棍还让人难受! 为了拨开尘封的历史,为了重结友谊的纽带,为了沟通封闭的心灵,为了党的事业兴旺发达,他三番两次,风尘仆仆,满腔热忱,坦坦诚诚,把“底牌”亮出来,把心都扒给了人家,可转弯抹角,云里雾里,旁敲侧击,明枪暗箭,倒过头来换出的竟是两个字,“演戏”!而且,被人家批得体无完肤,灰头土脸,一文不值!这未免有些太欺负人,太霸道了!他身为多年的领导干部,肩负一万多人的公司老总,上上下下,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这样肆无忌惮地藐视和挑衅的。他听到的和所看到的,惯于是鲜花,是笑脸,是奉承、崇拜和溢美之辞。而今,难道能稀里糊涂,懵头懵脑地栽倒在老同学老朋友的面前吗? 他眼镜一摘,跨前两步,大手一挥,义正词严地吼道:“可你今儿上当了!彻底地上当了!文骏同学,你太自负了!你太狂妄了!太相信你那小说家的解剖刀了!你目空一切,夜郎自大!不相信别人,就相信你自己!不相信曾与你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老同学、老朋友的一片苦心!甚至视同儿戏,理解反了!……这,难道就是当代那些大作家,观察社会、观察生活和观察人的法则和标准码?!这,难道就是那些超尘拔俗、一心想克隆新时代、新潮流的小说家的天才所在吗?!” 地球,仿佛在停止转动。 只有窗台上那台小闹钟,还在“嗒嗒”地牵动着人们的心弦。 这一顿“劈雷火”发泄完之后,赵匡骏见对方侧身呆坐在床头,气焰渐落,缄默不语了,方缓了缓口气:“哦哦,我是头脑也不冷静,嗓门高了,语气重了,请你原谅!” 对方依然扭着脸,没反应。 “哥啊,恁们仨这棵‘友谊树’一栽下,要想永葆青春而不枯萎的话,既要有共同的革命目标,还要共同来不断地去‘浇水和呵护’它,要不然的话……”他弟弟的话,忽然在耳旁回响起来。 “ ……哦,可我想起来了,你八成是把我弟弟赵匡忠当成了我吧!” 对方浑身骤然一颤颤,两眼忽闪了几下,仍未吭声。 “不错,他现在是T省副省长,并在去年秋天艺术节期间来过本市。您在哪里见过,哦,或许就是那个友谊商店吧?” 姚文骏用手指拭了下眼角,微一颔首,自言自语地:“……难道,难道真的……是他的孪生兄弟赵匡忠?” “这就对了。我赵匡骏在老朋友面前是犯了个大错,是应当向您赔礼道歉的。但纵然有千错万错,还不至于见了面,视同陌路人!” 一番呼风唤雨般的雷鸣电闪过去了。姚文骏这才怔怔地,怔怔地抬起头,把眼镜轻轻擦拭了下,戴上,挺起腰杆,闪动着猜疑而炽烈,饱含着平生无限酸辛的目光,逼过去,再逼过去,细细地端量起,面前这位十多年未曾晤面的同窗好友的风采英姿—— 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难道就是三十多年前他所崇拜,今天所痛恨的吗? 那坚毅如盘石,光洁如紫铜的棱角;那灵巧如雕刻,深邃如沟壑的纹路,难道是常年累月被建筑工地上的风沙所磨练的?那刚直如铁刷子,安全帽压不垮,双鬓又过早地染上霜斑的浓发,难道说,是生来偏与钢筋铁梁相媲美的?从那酷似方舟的嘴唇里发出的音色和气息,刚则气吞山河,慑人魂魄,柔则高山流水,悦人心脾!难道正是亚当夏娃的典型杰作?那鸭蛋清色衬衫裹不住的肌肉暴突的胸怀,难道说,真地能“容下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最俱魅力的,是深嵌在剑眉下那双与众不同的丹凤眼,笑时,如弯月出浴般清澈可爱;怒时,却如利剑出鞘般寒光逼人…… 哦,他这小说家的“解剖刀”解剖得过分细腻了! 但他的神韵,他的气质,没有变!还像当年当大队长时那样英气豪爽,那样质朴而倜傥! “往这看,看看这块当年踢球留下的疤记!”赵匡骏亲切地指着自己的左眉骨,“你见到的那个省长这儿也有吗?” “没、没有。” “他的皮色也这样黝黑吗?” “不、不是的。” “这就对了!” “啊呀,真主与你同在!” “不,应该说,马克思与我们同在!”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拥上去,两双滚烫的大手使劲握在一起,两个火热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两颗赤诚的心房剧烈地跳在一起。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顿刻被凝聚、被消融了。 忽然,他像个犯了错的孩童,在他那宽厚温馨的胸怀里猛然抽搐了一下,偷偷地拭起了湿润的眼角,颤抖着语音说:“赵匡骏,俺俺、俺的好大哥,小弟我我……错、错怪您啦!”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啊!” 停了片刻,赵匡骏亲切地问:“八年前,您真地按照盟誓,到瀛台山后那座石船上去了吗?” “咋咋、咋么说呢?大哥!” 倏尔,凝云驱散了他脸上的幸运和激越。多少往事多少忧愁,多少酸辛多少渴求,像一幅幅凝重的帷幕,在面前徐徐地拉开…… 这正是: 看破世事惊破胆,观透人情寒透心。 贵人一旦求贤莅,反串角色枉戏品。 第八回 痴学子石船空望洋 启明星晻夜照曈昽 却说按照二十年前他们哥仨的“山盟海誓”,姚文骏背着满满一书包手稿,真真地到瀛台山后的石船那儿去了。 他那书包还是上中学时背的,草绿色已变成了白绿色。手稿是被某出版社退回来的《无畏在岐路》第一卷,足有半尺多厚,沉甸甸的,比当年上中学时的数理化课本厚重得多了。这是他用十八年的心血和汗水换来的成果。虽说还是一枚尚未成熟的“青果子”,但他问心无愧,感到很充实、也很自豪。他知道,伙伴见了这丰硕的成果,将会怎样夸耀他、称赞他。他所渴望的也只有一个,即让伙伴俩帮助“会会诊”,找出“病因”和列列方案,使他下一步好“动大手术”,尽快付梓问世。一想到这些,他那激动的心潮,就像大海的波澜一样,撞击得心扉发颤,久久难以平静。 他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没有按照常人的足迹从正道上山,而是环绕瀛台山以东悬崖榭楼下的一条曲折的小路,迂回爬上山的。为什么呢?因为现在瀛台山上的驻军已撤岗,改成了风景名胜旅游区。从正门进入,需排长队售门票。并非说,他吝啬那三块两块的门票费,而是想通过这条现实的人世间崎岖的山海小路,实践和磨练一下自己谨言慎行的意志和步履。 这的确是一条极为狭窄极为险要的小路。它一边贴石崖,一边临海水,石铺岩砌,宽不足尺,窄处却仅能容下一只脚;且上面长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一簇簇的海虹蛎子皮,蜿蜿蜒蜒,如同一条黛青色的腰带,倒挂在榭楼后和悬崖峭壁的脚下。这或许是当年建楼的能工巧匠们不经意间留给游人的杰作,抑或也有大自然石斧天成的一份功劳。但不管怎么说,这条小路二十年前没有,今天也极少有人敢涉足的。只有当落潮时,胆大好胜的年轻人,方三三俩俩手挽手地鱼贯而去。已愈不惑之年的姚文骏,居然也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步入了年轻人的行列。 他一手扶着危岩峭崿,一手拽紧书包带,两眼盯紧脚下,小心翼翼地如同踩钢丝绳一般,尾随在一对年青情侣的身后,一步一步彳亍而行。谁知,那对情侣走着走着,不慎脚底下一滑,女的“噗嗵”一声落入水中,男的随跟也被拽入齐腰深炸凉的水中。前后有人在嬉笑,有人见状一惊愣,忙调转身子,慢慢又退了回去。姚文骏一骇然,心想:他若落入水中可就糟了,炸不坏身子骨,一书包手稿可就“泡汤了”。于是他全神贯注,不退也不辍,脚下的步履,迈得更谨慎更扎实了。 过了岩壁小路,接着,他又串过一片怪石嶙峋的海滩险路,不觉来到山后那一立一卧——两尊陡峭的巨石下。 这尊卧石,就是闻名遐迩的石船。据传说八千万年前,从昆仑山上飞来一尊亘古女娲补天剩下的巨石,因违拗天神下海截流的指令,被雷公子一电火劈为两半,立者如屏风,上镌“造化奇观”四字;卧者似扁舟,托于悬崖,上面有清人题诗为证: 谁将巨石劈成舟?屹立山腰海上头。 纵有风涛惊不倒,虽壳桨舵势能游。 难供利客奔南北,业许高人宴春秋。 却笑胶舟游精水,问主去自动前侯。 二十年前,伙伴仨在此“壮别天涯未许愁”时,曾盟誓合影——留下珍贵的一瞬间;并对此首七言律诗简单地探讨过,也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释。而今,他禁不住再细细玩味一番,末想却依然似懂非懂。但纵观整首诗,觉得气魄较差,没多大思想内涵。见石船左右没游人,便把书包往上一放,猛地一跃,竟攀越了好几下,才勉强攀了上去。想当年,记得与伙伴仨只稍稍一跳,就爬了上去。唉,而今是已逾不惑之年的人了,不服输不行啊! 凭船骋目,啊,这就是当年他与伙伴在此山盟海誓之圣地吗?一晃二十年了!几经风雨几经春秋,几经渴望几经忧愁,可山,如今还是这座山,海,还是这片海,石,还是这尊石,水,还是这汪水,而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一切的一切都变了!这边,是桅杆林立,巨轮泊岸,高楼连云,马达轰鸣的新港;那边,是碧波荡漾,白帆犁浪,仙岛缥缈,如烟如画如梦如幻。脚下,怪石嶙峋,洪波时涌,游人如蝼蚁般蠕动于画中……啊呀,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陶然心醉,感慨系之?忆当年,他与伙伴们在此海滩悠然戏逐,挖蛤摸蟹,特别是那次游泳被王寿臣老师和同学们救上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于是,他抚今追昔,鼻头一涩,眼里禁不住涌出一滴泪花,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起来…… 燕雀与鸿鹄。 谁是燕雀?谁是鸿鹄?燕雀在哪儿?鸿鹄在哪儿?今日能见分晓吗? 他陷入深深地回忆、思索和憧憬之中。 “鹦其鸣矣,求其友声。”伙伴们啊,你们现在何处?在家中?在路上?在山上?在海边?……他在石船上默默地鹄望着,寻思着,渴盼着,等待着那宝贵的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 可是,天色晌歪了,海上起风了,海潮汛涨了,礁石隐去了,游人稀少了。饥肠辘辘,阵阵的凉意袭来……他这才觉得,心身已向他提出“强烈地抗议”! 可此刻,他不能离开这里呀! 因为今天是共和国的生日,是二十年前与伙伴仨约定好的神圣节日。他走了,两个伙伴来扑了个空咋办?他绝不能做那种口是心非和背信弃义的小人、伪君子! 也许,伙伴们因工作忙碌和别的琐事耽搁了时间;也许,伙伴们正匆匆地走在路上……倘使当年与伙伴们盟誓之时,再定下某时某刻,不见不散,那该多好哇!可惜,他们年轻心粗,忘记了这一点。 天色,渐渐地灰暝了,夕阳西下,晚霞已染红了西边的天空。新港与仙岛沉浸在迷人的晚霞之中。狂风袭来,惊涛拍岸。一束束洋溢着海腥味的水珠,被狂涛卷起,狠命地撞击着脚下的石礁,飞溅在脸上、身上,他似乎这才如梦初醒,——继而,悟彻出一个虚幻的现实:人家,怕早已把这神圣的日子撂“爪哇国”去了! 于是,随着脑里的阵阵嗡鸣和饥肠辘辘地“抗议”,他的心,被惊涛震碎了——身体不由得摇摇晃晃从石船上挺立起来。——似乎,他这才发觉地球是圆的,是不停地在旋转!并且,她不仅自己在旋转,还同时绕着太阳在旋转,跟着太阳绕着银河系的中心在万劫不停地旋转!可是他,还滞留在学生时代的步幅上旋转——像阿Q在原地画圆圈一样旋转!多么可悲,多么幼稚,多么可怜,多么可怕,又是多么令人齿冷啊! ……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创作,什么奋斗,这纯粹是用他那支拙笔在与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是用自己宝贵的青春换来的一堆“废纸”!是一堆永远也甭想问世的“垃圾”!干脆悬崖勒马——来他个“林妹妹焚稿断痴情”“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得了!免得被世人讥笑:闭门造车启不动。庄生梦蝶一场空。瞎子点灯白费蜡。自掘坟墓终不醒。 于是,他颤抖着双手,把那摞厚厚的手稿从书包里一本本取出来,放在石船上,向大海双手合十——如道家打醮三作揖,然后再三叩首,默默地祈祷: 大海呀,展开您那宽厚浩瀚的胸怀,来受容余缔造的这个宠儿吧!它是个好胚子!是上帝遗留在人世间的犹未被世人发现的好胚子!余,孤家寡人,才疏学浅,没能力扶养它,让它熬煎、让他受苦了!那就让它再一次接受您的洗礼——佑灵还魂,到他应去的地方投胎、去出世还阳吧!天灵灵,地灵灵 ,海灵灵,神灵灵,祈求圣灵来收容…… 祈祷完毕,他抓起一本稿纸,“嗤”——狠命地撕下几张,循手一扬,往大海里狠狠地抛去! 料不知,那稿纸一张张轻飘飘的,如蝴蝶,似花瓣,被海风倏尔鼓起,打了几个旋儿,四散飞去!没有落入波涛汹涌的海水中,却被重新卷入了岸边,卷入了那葱翠的松树林,或一块块刚露出头的礁石上。 “嗤”——他又撕下几张,又被照样卷回来。他急了,索性拿起了一本…… “要准备走长远的路,曲折的路,坎坷的路啊同学们!” 王寿臣老师的话,突然像小锤一样又在他耳边敲响!是啊,难道我姚文骏今天到了山穷水尽和俞伯牙摔琴觅知音的地步吗?! “爷爷,爷爷,你看你看!这个叔叔在干啥呀?” “啊——他是……” “他为啥要、要往海里扔作业本呀?” “是啊,难道他、他是……” “是想跳海吗爷爷?” “……哦?不对——同志!同志!那位年轻的同志——” 姚文骏正想把那本手稿抛祭大海,忽听得近旁有一老一小在呼唤他。头不抬地说:“老人家,请你不要管我。” “姚姚……姚文骏同学!你你你、你在干啥?你不认识老师啦?!” 石船下,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突然大声疾呼起他的名字来!他浑身一震颤——懵了!一挥两眼的泪障,这个老人是谁呢?为啥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我是王寿臣哪!你咋咋、咋不认识老师啦?!” “……啊呀!王王、王老师!原来是你——” 他又抹了把泪眼,恍惚之中,这才辩认出,像青松般挺立在石船下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正是他在东升街小学时的王寿臣老师!身旁,那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竟是他的孙子! 他连忙撂下手里的稿纸,跳下石船,与王老师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姚文骏同学啊,你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你为啥要把它,抛、抛弃到大海里去呀?” “ 王王、王老师,唉!学生愚昧无知,辜负了您老的培养!用了十余年的心血,换来了这些‘垃圾’,惭愧啊!见、见不得人啊!权当来祭海吧!” “孩子啊,不能、不能啊!万万不能啊!……” 王老师劝慰了他几句,然后一场一理地:“你知道英国有个大作家叫约翰、克西那的吗?他一开始搞创作,得了七百四十三张退稿笺,可他恢心了吗?没有!他说,‘一旦我的作品问世,我要重新计算它的价值!’孩子,你,正当壮年,往往功亏一篑之时,正是胜利在望之际啊!你,还有啥困难不能克服,还有啥痛苦和忧愁不能排遣,向老师说说,或许,我能帮你点什么?” “王王、王老师,您您 ……真真,真是我没齿不忘的好老师啊!当年,是您老,曾在这儿,救救、救了我的性命,给了我第二次人生!今儿,今儿正当这这、这危难之际……”姚文骏如鲠在喉,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泪花,竟“噗哧”一声,向王老师跪下了。 “啊呀!孩子,你你你——你快折煞老师了!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说话!” 王老师双手把姚文骏扶起来,语音颤栗,语重心长地:“文、文骏同学,这么些手稿,可可、可是你的心血和汗水铸成的呀!怎么、怎么能一时想不开,就把它抛弃了大海呀!搞搞、搞创作,本身就是人世间一条最最危险、最最难走的路!要不,人们为何会把其称谓修饰人类灵魂,和构勒人类社会的工程师啊!你一旦选择了它,就应该坚定信心,坚定理念和毅力——不忘初心,勇敢地锲而不舍地走下去!即便是荆棘载途也罢,像诗仙李太白所说的那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稍停,王寿臣老师拍着他的肩头,又慰勉他说:“记得,有位伟人曾经说过,‘你只有将自己的渴望和梦想形象化、具体化,你只有坚信你能够成功,你才会获得成功。’(孙中山语)老师我坚信,这部作品一旦问世,定会是祖国文苑宝库里一颗璀灿的艺术明珠!” “别别、别说了老师!学生我我、心里难难……难受哇!惭惭、惭愧呀!” 接着,王老师又帮他,把那一本本稿纸,小心翼翼地装书包里,然后,爱怜不舍地:“我带回去,给你仔细地好好看看,啊。不过,老师的水平,可可、可有限哪!” “拜拜、拜托您老啦!”他再一次拥抱王老师,再一次洒下了激动的泪花。 小男孩站在一旁,似乎被这一切看呆了! 他把在小树林里捡来的两三张稿纸,往姚文骏手里一递,天真地说:“叔叔,叔叔,不要哭嘞!爷爷说,写文章,是不相信眼泪的!” “哦哦,”姚文骏一拭眼角,破涕为笑地轻轻亲吻了他一下:“我不哭。谢谢、谢谢您啦!” 王寿臣老师慈爱地笑了。 世人有诗曰: 人生本是一个圆,任何切线皆有点。 只要韧长切下去,不惮腾飞不过关! 这正是: 历史本为人作弄,石船哪能供人游? 周天日夜转银汉,矞云一染太白休。 第九回 姚文骏奢谈明灯明 赵匡骏力破谜中谜 却说姚文骏在瀛台山后的石船上盼友无望,万念俱焚。一气之下,竟要把《无畏在岐路》的第一卷手稿抛祭大海,幸亏被王寿臣老师邂逅相遇得救。归来后,在王老师的指点和斧正下,书很快就修改后问世了。 “当这部书出版后,我兴致勃勃地捧着样书去呈与王老师看,”姚文骏无限感慨地回忆说,“谁知,他老人家,竟、竟像报晓的启明星一样,静悄悄地隐入朝霞之中了!” 赵匡骏说:“怎么,他,他老人家没见到这本书?” “走嘞。由于疾病缠身和积劳过度,他老人家过早地,唉,去见马克思了!” “怎么讲?” “你想一想,他老人家走时还不到古稀之年哪!若不是当年那一次次运动,他老人家能这么快就……” “唉唉!可也是。十年‘文革’,整整害了我们两代人哪!“ 两人又谈叙了一阵之后,姚文骏激情之余,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安起来。他想:做为上下级关系,两人理应以官职相称,还按学生时代的“老黄历”称兄道弟的,叫人觉得太那个了!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甚至还会有巴结和拍马之嫌,这样的角色他才不会饰演的。因此,不无歉疚地笑道:“诶,我有个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要求,你说。” “第一,既然您已调到我们公司当一把手,咱俩从今日起,还是以上下级相称为好。不要再……嘿嘿,那个啦!第二嘛,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为好,免得影响您……” 赵匡骏坦然地笑笑:“好,第一条我接受;第二条无所谓。” 稍一沉默,姚文骏下意识地又说:“赵经理,这里,我想请教您两个问题。” “哦,那两个问题?” “其一,在改革经济大潮蓬勃发展的今天,下级如何有效地弹劾上级?因弹劾而遭了打击和报复咋办?其二,一个国有企业被搞垮了,应不应当追究其主要领导的刑事责任?其领导还能易地做官吗?” “呵呵,不瞒你说,这可是两个不好回答的大问题呀!” 姚文骏眉宇间微微蹙了下,意味深长地回忆说:“那,您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在东升街小学时,王寿臣老师带领我们最后一次在大海里游泳的那情形吗?” 赵匡骏一点头:“记得记得。” “王老师在游泳前说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您还清楚地记得吗?” “这个么,具体内容记不大清了!大体意思好像是说,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们,把中国的复辟寄托在我们党的第三代第四代人身上……” “可我今天,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不是一次平常的游泳比赛,而是王老师在领导我们,在脚踏实地的检验一次跋涉人生长途的真正考验!从大范围上讲,可以说,又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和一个政党,曲折斗争历程的一个缩影!” “哦哦,还蕴含了那么大的哲理!” “最近,我拜访了一个很有个性的老作家时,听了他四句八字的真言后,久久在脑海里回旋不去。” “哦?那四句八字?” “叫做‘贫困不是社会主义,愚昧不是社会主义,腐败不是社会主义,专治不是社会主义。’我想,讨厌和反对这四句话的人,大概不会是少数,特别是因改革而成了亿万富豪的新贵与土豪们!这其中也包裹官二代、富二代和星二代!他们总会蛮不讲理地来反驳这四句话。这四句话听起来有点刺耳,特别是末了两句!但它总结了八十多年的经验教训。某大国和它控制下的‘兄弟’们,不是垮于这些原因吗?难道是戈某一人能把这么多国家的命运一下子全部葬送掉的吗?其实是他们都早已到了临界崩溃的‘多米骨牌’效应!光找戈某一人算帐,那是根本不想取得任何教训的王顾左右而言它的办法,只会是越总结越糟糕! “放眼世界,纵观历史,贯彻上述四个错误最彻底的,莫过于欧洲那盏被称谓伟大的社会主义‘明灯’了。这盏‘明灯’是怎么灭的呢?西方报纸和电台并没有特别号召它的人民起来造反,也未听说有什么外国间谍钻到它们那里去发动暴乱,而且,在那里,继承那个‘明灯’世界里的最明最明的‘老明灯’的,也是多年精心扶植起来的一盏‘小明灯’……看来,是那块土地上自发地产生了一股神秘强大的风暴,把这耀眼的‘明灯’吹灭了。那里如果真有什么‘明灯’的话,那盏‘明灯’大概有几十公里高,以至于它下面的土地反倒看不到光明——皆是“灯下黑”了!你说是不是赵经理?” “的确是如此!”赵匡骏说:“根本问题是他那个劳动党变质了,不为民众而劳动了,光知去搞贪腐了!” “一点儿也不假!”姚文骏下意识地:“中国有句老话,叫‘国家兴旺,匹夫有责!’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小小老百姓,起码要有个忧国意识,作为一个基层领导者,起码还要有个忧民意识!现在,我看还应该再加一个: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起码还要有一个忧党意识!一个国家变没变色,一个执政党变没变质,关键的关键,是要看它执政党的主要领导人的!据传,蒋介石当年曾说过:“我若反腐,会失去政权;我若不反腐,会失去江山。故尔他从不反腐,所以他嘛……” “就丢了江山!” “可他跑台湾后,好像还反醒过来——时刻想反攻大陆,夺回江山来!岂不一切都晚三秋啦!” 这一番非同寻常的高谈阔论,直说得赵匡骏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品尝着伙伴泡的馨香的“铁观音”茶水,促膝谈笑间,赵匡骏已留神到,这是一间相当简朴的宿舍。八九平方米,一人住还算可以,只是除去一张单人床和一摞摞的书籍、手稿,再也没啥可言了。窗台上,那只生了锈的小闹钟在一台老掉牙的“卫星”牌收音机上发出节奏单调而明快的滴答声,仿佛表明生命和时间在这儿赛跑得是多么疾驰!墙壁没抹明灰,旮旯里结着蜘蛛网;墙上那张“开发区规划图”,和用墨笔书写的李商隐“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的诗句,遒劲而奔放,很是引人瞩目。而对面墙壁上,那张郑板桥书体的“难得糊涂”四个大字,又给整个屋子的意蕴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大概是为防泥沙吧,天篷还是用塑料布扯罩的。几只苍蝇的悠悠盘旋,与屋外那阵阵的蝉鸣雀叫,青蛙的鼓噪,不约而同地组成了大自然的浩歌三重奏。这与他那华丽的住宅和优雅的办公楼,真有不可同日而语。他简直不感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下,伙伴是如何去用他那支锐利的笔,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地去耕耘、去砺练自己的。 “啪”——赵匡骏拍了下脚脖子,抬手一看,一只花腿的黑蚊子被打死了。说:“条件,是艰苦些。‘相比纷纷扰扰地追逐成功,宁静谦逊的生活更让人快乐啊!’(爱因斯坦语)” “诶——我就喜欢这样,天高皇帝远,权势少干扰。” “您……来这儿工作几年了?” “哦,八八年,华丰那个大项目一开工我就来了。” “现在,这儿食堂有几个人在做饭?” “三个!” “能忙得下来?” “还可以!” “没事务长吗?” “他……咱不谈工作!”姚文骏喝了口茶,又颇为自信地:“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 “您,这是在……自我解嘲吧?” “非也!”继而他又幽默地:“岂不知,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之三种境界!” “哦?哪三种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回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你呀二弟,咋能……去那么体验!” “雕虫小技,偷来一用,让你见笑了。” 据说,人的面相和性格,除了先天的生成外,随着岁月的推移、年岁的增长和心境的改变而改变的。赵匡骏含笑着没有再接腔。心说:他确实是变了,云里雾里地穿过时空,似乎成了超尘拔俗的人了。不论从形体上还是气质上,与当年在省劳模代表大会上所见到的完全不同了。他那发胖的似乎有点臃肿的身躯,表明他的工作性质和活动的圈子少了;他那机敏、猜疑而丰润的方脸盘上,童年时代就已镌刻下的三道纹痕,如今更深更密更显苍老了;还有那几乎谢了顶的秃脑壳,……可赵匡骏怎么也觉察不出,他“脑神经”会犯有什么问题。原起,小方所讲的那段“怪事”,难道会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呢? 他急于要解开这个关系到一个人的声誉和命运的“谜中谜”。但又不能“打破砂锅——纹(问)到底”地直来直去。故尔借题发挥的唉叹了声,说道: “唉,人说,伍子胥过文昭关,一宿愁白了头发。可老同学您……头发咋也掉光了呀?”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他眉头一蹙,不无怅惋地:“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就是这样在一个愚人的身上演奏的,余又奈之何?嘿嘿。” 如同在自导自演一场悲喜剧,刚演绎到了“戏眼”,姚文骏却喟然一声长叹,转了话头:“自从一九八四年秋,我‘跳槽’到市建一处工作以来,不知怎么,成天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像被魔鬼附体一样,一会儿在梦幻中四处游荡,一会儿在生活的漩涡中拼命地搏击,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睖眼一晃,竟稀里糊涂耗去了七八年黄金时代的生命!” 赵匡骏知他在故意绕圈子,不愿谈及那段伤心的历史。但“谜底”既已破解到这个层面上,他岂肯轻易放过! 于是,他直奔主题:“二弟呀,还是说说你们保卫科的史仁超科长吧!我的司机方文军说,有一次他看见,他指派人,把你绑架到车上,那是干啥去了呢?” 世人有诗曰: 古有隆中对三分,今有厨谈忧党心。 莫视痴人在说梦,刮骨疗毒方祛根! 第十回 耻盛世饮恨屈辱史 寤噩梦迷蒙失落感 却说姚文骏被赵经理一句“单刀直入”地问话,突然间问愣了!眨巴了几 下眼儿,半天没理过神来。 他一转身,两眼忽然望起了窗外,注视着树上和草地上,一只只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鸟儿,嘴皮疑是被贴了封条似地一声不吭。渐渐地,渐渐地两眼噙着晶莹的泪珠,不由得用手指拭了拭,仍然纠结得不想说什么。他似乎觉得,对自己来说,那好像是一场无可名状的噩梦!对我们这个大力改革的盛世,和以开放而倡导文明的社会来说,那更是一种潜在的悲哀!但,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位伟人说的话:“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终有一天,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泰戈尓语) “二弟啊,有什么伤心的事儿,说说也无妨嘛!”赵匡骏说,“涉及到有关的人和事儿,我会正确对待和处理的。谁触及到了刑法也好,党纪国法也好,由谁担待,这你甭担心!啊。” 姚文骏向窗外擤了把鼻涕,反而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当然不怕打击报复!更不怕什么给‘小鞋’穿!其实,脚上的‘小鞋’早已穿破了!‘我唯一的担心是,我们明天的生活能否配得上今天所承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语)。 “明天?明天会幸福的。奋斗,就孕育着幸福!苦难,更能孕育着幸福嘛!” 是的,苦难是产生文学的一大本源,对于一个合格的草荄作家而言,越是经历或目睹重大的苦难,他对人性的反思就越深刻,越是能写出深沉感人的文字。所以,人类历史总是出现所谓“家国不幸诗人幸”“家国不幸文人幸”——如果没有安史之乱的大唐沉沦,压根不会有杜甫的“三吏”“三别”;如果没有俄罗斯19世纪艰难困顿的改革历程,俄罗斯文坛可能不会升起以列夫.托尔斯泰为首的璀璨的作家星系;如果没有拉美那百转千回,布满血泪的发展之路,加西亚.马尔克斯不会去写他的《百年孤独》。 “我还担心的是你!刚走马上任,与下一步的工作开展,和上下级人员的协调……” “我就更不在乎了!上面调我来市建,就是要整顿房地产市场的混乱局面!他‘关系网’也好,‘一条龙’也罢,我还正愁抓不着‘网绠’、揪不着‘龙尾巴’,抽不出‘龙筋’呢!” 姚文骏忽然平静地反问:“那么,站在你的角度上,根据你以往的经验和领导方法,猜猜他绑我会干啥呢?会以何种手段对付个手无寸铁的老炊事员呢?” “关紧闭室!逼你就范,低头认罪!” “不对!” “再不,承认违忤和诽谤领导罪,强迫写份检查!” “嘿嘿,那更不沾边了!那是文化大革命那阵子,造反派对付走资派和‘黑五类’的办法。如今时代变了,治服人的手段也在变!“ “这就怪了,你一未违法乱纪,二未贪污腐化,三未坑骗拐带什么人,它会怎么变?” “他知道我这个人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认死理的人!才来时,叶公就说我,‘到时恐怕也不好对付’!关紧闭室,那不等于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吗!” “再不,干脆开除你的党职和公职,打发回家!” “哎嗨,你仅仅说对了一半!党票他可以挟去,公职开除,他得说个理听听!他缺理,他敢说吗?他最怕我往上走,把事儿闹大!” “哦,对了,你不是患有慢性病吗?送你上医院,继续给你治病,既体现了党和组织对你的关怀,又束缚了你的手脚,磨损了你身心的棱角,等慢慢把病扎痼好了,再叫你上班。” “喔噫我的老伙伴,我的好大哥,你终于猜对了!不过,送医院给我扎痼病不假,送的却不是正规的正常人去的医院!” “那是什么医院?” “离滨海数百里外的XX精神病医院!” “啊——!这太卑鄙了!也太恶毒了!这哪是我们共产党人的王法!” “欸——如今,就兴这种治服人的王法!不信,你有工夫上那儿去访听访听!看看有多少被诬陷为‘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安定团结’呀,‘敲诈政府诽谤领导罪’呀的刁民,以治病的名义被关押在那儿?而真正得了精神病的人,在那儿医治的又有多少?那些天天叫喊上访呀,告状呀,告来告去,有多少告到那儿去了?……‘领导欢迎你上访告状——民众有权下级向上级反应问题’嘛!不过,先来给你‘洗洗脑子’ 治治病再说!凡是免费医疗嘛!……没病?谁敢说你没病?没大病还有小病,没脑病还有精神病来!什么精神病?抗上,诽谤领导,敲诈和反对政府,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就是想颠覆国家政权!精神就有病!……还敢说你没病?没病你大喊大叫什么?你瞎蹦达什么?凡是送我们医院来的,精神上都有病!我们白衣天使是履行职责,救死扶伤!对不起,老同志,你不听话不老实,就得把你绑起来!——吃药、打针、过电!对付精神病人该用的方法,在那里一样也免不了!” 说到这儿,姚文骏忽而转口说:“赵总,你还记得在中学时,咱们看过的小说《红岩》里的白公馆、渣滓洞里,美蒋特务对付政治犯所使用的酷刑吗?” “嗯,模糊记得些。” “在那所医院里,对付精神病人和对待政治犯没多大区别!除了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和‘披麻戴孝’之外,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要不,从那里出来的人,经过一番洗脑和脱胎换骨的扎痼以后,舌头根子再硬,也鼓噪不起来了。” “唉!披着共产党的外衣,打着人们公仆旗号的一些基层领导干部,竟能把国民党对付共产党政治犯的手段,拿来用以治服我们的人民群众,如此发展下去,我们的执政党,危如累卵哪!” “说句心里话,赵总,我一开始被四五个人绑上床,还真以为自己是患了精神病的人嘞!从而走了一般精神病人走的老路!乱踢乱蹦,大喊大叫不说,还把一大口药喷得人家白衣天使满脸都是!还觉得不开心,心里说,对待那帮被收买好的帮凶们,就是不能客气了!……结果被连打带翘,一碗药还是被灌下肚——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天晕地转地醒过来后,还心思自己躺在太平间里,这辈子算完了!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语。像梦魇一样,憋闷得快要窒息! “亏得同屋一个上访被抓来的老农,他直规劝我:‘别哭别闹了老师傅,你越这么闹腾越坏!不如老老实实听大夫的,他叫咋么的就咋么的,等过了这一关后,大夫见你没啥病,放松了警惕,再想办法,慢慢脱身吧!’……唉,那个好心的老农,还是因为村长霸占他祖上撇下的宅基地,上告到了县政府,被人五花大绑地送来的。后来,他还传口信予他儿子,把我爱人从乡下都叫来了……” “唉唉,最终,那所医院给你确诊为啥病?” “叫什么‘理念偏执精神障碍症!’” “咳,这是什么逻辑呀?真是现今的大夫,也会欲加之症,何患无词了!” “这还是轻的了!重的干脆甭想出来,死也得死里头!” “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门一开,驾驶员方文军探进来头来说:“赵总,时间不早了。外面来了辆劳斯莱斯,有几个人像似来找……” 一语未完,走进屋来四五个衣冠楚楚的陌生人。为首的一个,气宇轩昂,光彩照人。乍看,穿戴风雅,颇像一个影视大腕,一颦一笑,一投一足,无不折射着摄人魂魄的魅力。细一端量,那神韵里却微微散发着某种政治家的灵敏,思想家的活脱和革命家的干练。一进门,两只顾盼如流星的眸子一亮,高声叫道: “喔唷!两位老同学,都相聚在这儿呀!” 赵姚二人不由得一惊愣,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啊呀,权玉骏!” 随之,三双大手交叉式地握在一起,摇晃着,端祥着,激情着,欢笑着,久久未能松开。直把身边的人看呆了!一个随行记者马上启动照相机快门,“嚓嚓嚓”——照下了这令人难忘的一瞬间! 的确,谁也没有料想到,这在孩童时代就驰骋在一起的“三匹骏马”,历经了二十八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没有在滨海市瀛台山后那座石船上重聚,却在改革开放激流涌进的今天,在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简陋工人宿舍里邂逅相会了。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巧合和上帝的着意安排。此刻,虽说是人生旅途上短暂的一瞬间,虽说三人的身份、地位和思想道德修养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但友谊的纽带,仿佛又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和凝聚力,从而使那生命的长青树,又将焕发出怎样的生机和活力啊! “老同学,首先带给你个最好的喜讯!”权玉骏说:“大作《无畏在岐路》第二卷,省文艺出版社同意出版了!”他指指身边一个戴着墨边眼镜的老学者:“呶,这是省文艺出版社的副总编李涛同志;这就是我的老同学姚文骏!” “啊,姚师傅,您好!”李涛与之一握手,说:“我是与权局长来滨海开研讨会,一道来与你商榷一下,如何修改作品的有关章节的。” “啊,谢谢!谢谢!”姚文骏几乎是噙着泪花激动地:“太感谢了!麻烦您李老师了!” “咱们都是搞文字工作的,说不上麻烦。” ”老同学也不必客气。”权玉骏说:“抱歉的是,前年春天我上北京开会时,你那部书的手稿,被我那二小子给偷去了,与他们同学传阅个遍!后来你猜怎么着?竟传到出版社一个同志的手里了!唉唉,叫老同学你久盼喽!” “正说明这部书深刻的社会价值呀!”李涛道。 姚文骏与赵匡骏一对视目光,喜出望外地笑了。 有位伟人说,朋友或是情人,能走过三个月的已不容易,能坚持六个月的值得珍惜,能相守一年的堪称奇迹,能熬过两年的才叫知己,超过三年的值得记忆,五年后还在的,应该请进生命里。十年后依然在的,那就不是朋友了,已经是亲人,是生命的一部分了(莫言语)!这仨当年发誓要做“桃园兄弟”的人,此时此刻,谁是真正的亲人?谁应该请进生命里?谁又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呢? 笑声过后,姚文骏轻轻拭了下眼角,心说:“我已经挣扎到了对岸,你们才抛过来救生圈。”(萧伯纳语)暗忖:瞧人家说的多得体、多好听!豁达大度,天衣无缝,真不愧为当局长的!局外人可真是挑不出鼻子挑不出眼!鄙人是摇笔杆子的,虽没“扛捋犑上西天——耕过大地,”好赖还苦心研究了二十多年的“人”!细细玩味,这漂亮的言辞后面,似乎还有“潜台词”没有露出来,这就是时间差、逻辑差和情理差。试问: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鄙人朝盼夜盼,一连写了五六封信催问,你为甚只字不提?还有,你那二小子早出国留洋去了,如何有“传阅”之说?然而,这毕竟是不幸中之万幸!鄙人应感激涕零谢主隆恩才是! 王寿臣老师若在天有灵,一定会说:瞧,“三匹骏马”终于腾飞了!姚文骏同学,你也不简单哪!若当初那些手稿都抛祭大海了,还会有今天吗? 猝然,姚文骏脑里“嗡”然一声巨响,像打了道雷鸣电闪,眼前变得五光十色和天摇地动起来!疑是有一千只苍蝇在飞舞,一万个珠子在闪动,一百只蚧蝼和麻雀在吵闹……身子趔趔趄趄就要倒。赵匡骏抢先一步,与权玉骏两人连忙把其搀扶住,扶到了床上…… 满屋的人,不无错愕了! 片刻,姚文骏渐渐像似清醒了些。痉挛着嘴唇,闪动着迷惘而疑惑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握着赵匡骏的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哎别别,你先别起来,好好休息休息!” “赵、赵经理,我我……我这是在做梦吧?” “你太疲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啊。” “日照南窗下,这才十点多钟啊老同学,咋会是做梦哩!” “是呀二弟,噩梦醒来可是早晨!” 赵匡骏说罢,用眼瞥了下权玉骏,却无意之中与对方那股复杂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分明是在告诫他:咱们可都是党的各级领导者,做为一名老党员,再把昔日那称兄道弟的哥们义气搬到党内,是多么的…… 但,赵匡骏却不以为然。 抚今追昔,他心里也不免暗忖:老同学的确是很了不起!的确是与十多年前相比大不一样了,变的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中的思维了。有些被历史尘封的问题,他似乎不得不重新回顾和理顺一下残留在大脑里的信息系数。 他这个老同学自幼以脑瓜灵,心眼活,精于世故和善于应变而讨人喜爱的。再加上那“貌比潘安”的迷人仪表,走哪儿也可以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不过,有几件事在脑海里叫他记忆犹新,迄今抹也抹不掉。一个是同学们都舍不得王寿臣老师走,他却说,“臭右派,有啥好哭的”;其次是,他们伙伴仨一前一后游泳比赛,伙伴喊救命时,他却没影了!待王老师等同学救上伙伴后,他才去了;再次是他到“委托行”卖张校长的手表和买书的事儿,是他当时出的“点子”以报复张校长。可就他们仨知道的事儿,蓝韵老师为啥会知道,并撤了他的大队长而换上他呢?还有,他在“假洋鬼子”贾校长面前领奖状的镜头,他们伙伴仨是事先统一口径不要的。当然,作为学生时代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今天是不应再去提系的。但他残留在脑里不理顺它,总觉得心底闷得慌,不舒服。或许,伙伴那小说家的“解剖刀”早把它剖析于长篇著作里了;或许那《无畏在岐路》的第二卷里就有他的细节和影子,故尔险些“命丧九泉”吧?然而,为何后来那部书又“起死回生”了呢?他的“从天而降”,是历史的必然,还是生活的偶然? 他还猜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姚文骏微微一摇头,勉强坐起来,坐在床头。一边用手捋着头顶上那稀疏的茸茸发梢,一边又自言自语地嗫嚅:“是、是谁把我从噩梦中拽、拽回来哩?” 赵匡骏:“是你自己!” 他觉得伙伴似乎神经过敏地在作戏——抑或构思小说的什么迷茫情节。可不知为何,自己竟也情不自禁地进入了“角色”;用手绢拭了拭发涩的鼻翼,又说: “是你自己战胜了自己,战胜了邪恶!拤住了命运的咽喉,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和毅力,找到了生存的空间!” 权玉骏眨眨眼,似乎也动了真情:“是的是的!要不是十年动乱耽误了时间,要不是人为的磨难,像老同学这把年纪,怕早已是驰骋文坛的一员宿将了哩!” 李涛说:“大器晚成者,古今中外也不乏其人哪!” “不不,文学越老,价值越高!”权玉骏说,“书出版后,老同学还要参加一系列有关活动和座谈会,省作协还准备吸收你——” “咦,那可不行!”赵匡骏随跟说,“文骏同志是我们公司的人,宣传处正缺一个空位还需他去填补呢!” “那么,老同学的意思呢?” 这正是: 天意怜蚕初破茧,故人双双来求贤。 早谉按图能索骥,何必化蝶彩云间! 附: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秀梅阅小说《庖人魂》(2016年版本)的一封信。 周老先生您好! 非常非常抱歉,一直特别忙,加之您发来的作品是长篇,所以还没读就先生怯意,因此几度打开文档又退出了。所以拖到现在才给您回信,不礼貌之处还请见谅! 读了大作,说实话,我很吃惊。作品叙述的老道、想法上的先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跟上次见到的您本人差别很大。这正是文学的魅力所在吧。特别是您使用章回体做《庖人魂》的章节题目,又有向传统致敬的诚恳。文本本身极具先锋意识,章节题目及所要表达的东西又贴近传统,并且,这种章回体很见功力。总的来说,读完大作我感到很畅快,毫无疑问是佳作。 我就不再详细多说了,因我也才疏学浅,咱们只是互相交流和学习。祝您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春好! 王秀梅 2017-4-9

  发布时间:2025-01-25     发布者:振业
【剧本出售】     科幻悬疑,网络电影剧本:《隐形杀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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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悬疑,网络电影:《隐形杀鸡》 故事梗概:一个极度迷茫的平凡人,在充满未知,遍布陷阱的社会,目睹了一次诡异的死亡 事件,开始了荒诞的人生旅程。 1. 街道,早晨,外。 雾霾,阳光在雾霾中散射出一种铺天盖地的昏黄,人们挤在各个早点店、小吃摊,有的 人抬着头、仰望着这种天气,有的人拿着手机一边拍摄、一边感叹着“真好看”,有的人见怪不怪、着急的吃着饭,然后,一起挤入一条大街。 字幕:1970.00,北京。(时间、地址在屏幕上下滑动变幻,1970.00变幻成2019.07,北 京在上海、广州、深圳、香港、台北、成都、杭州、重庆、武汉、西安、苏州、天津、南 京、长沙、郑州、东莞、青岛、沈阳、昆明、宁波、无锡、珠海中变幻成某城。) 旁白(我):早晨,人们如蝼蚁钻出蚁穴,钻出各自,或宽敞或狭小,或洁净或肮脏的房 间,在附近的早点摊位短暂,逗留,而后涌入同一条街中。 街道中越来越繁忙,越来越拥堵,人流,车流,慢慢穿过这条大街,大街两旁矗立着许 多新的、旧的楼房。 旁白(我):在许多新的、旧的楼房里,隐藏着许多“青年公寓”,公寓一般有四五个房 间,住着互不相识的路人。 2. 青年公寓1012,早晨,内。 房间窗户关闭着,挂有暗红色的窗帘,窗帘拉开着,玻璃上有长年未经擦拭的灰尘,窗 户下面有桌子,桌子上面有玻璃杯。 杯里面有少许水,旁边有个药瓶。 地上,侧身倒卧着一个中年男子(老何)。 房间里,灯亮着。 旁白(丁):几个小时了,没有反应? 旁白(乙):死了! 旁白(丙):死了。 旁白(丁):真死了? 旁白(丙):真死了! 旁白(乙):总算死了! 旁白(戊):万一没死呢? 旁白(甲):呵呵,呵呵,呵呵。 3. 青年公寓1012,下午,内。 房间不算大、不算小,可以容纳两人,有张单人床,有张写字桌,有把电脑椅,门反锁 着,除地上老何,再无他人。 旁白(丙):十二个小时了,现在死了吧? 旁白(乙):谁能十二个小时,一动不动呢? 旁白(戊):万一没死呢? 旁白(乙):那就再等等? 旁白(丙):再等等? 旁白(戊):再等等! 旁白(丁):再等等! 4. 青年公寓1012,凌晨,内。 老何侧躺在地上,从前一日凌晨到此一日凌晨,一动未动。 灯罩蒙有黑灰,光发昏、发黄,落在老何身上。 旁白(甲):SB-134、6044、4344,死亡! 旁白(戊):结束了? 旁白(丁):结束了? 旁白(乙):结束了! 旁白(丙):结束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旁白(甲):哼哼,哼哼,哼哼。 5. 青年公寓1012,早晨,内。 窗外有阳光,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子上,洒在玻璃杯上,洒在地上,洒在老何身上,窗 户玻璃看起来变得明亮、干净,玻璃杯发着光。 旁白(甲):找个人,找个人过来。 窗户玻璃,杯子,砰的一声裂开,窗户碎玻璃落满桌子,散落到地上,杯子有裂纹,却 仍完整的留在桌子上面。 6. 滨河公园,上午,外。 一条沿河马路,一条狭长的滨河公园,公园里有长椅,长椅上侧身躺卧着一个青年男子 (我,陈玄幾)。 我抱着胸,嘴巴微张,几无声息。胸口上衣内,一阵手机来电震动的声音。震动声止, 我一动未动。在我背后,马路上一阵刺耳的鸣笛,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我突然惊醒,睁开眼 睛。 我扭动了一下脖子,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头下,坐了起来,向椅上左右看了看,起身又向 椅前、椅后、椅上、椅下看了看。 我转着身,看着四周,现出惊慌,愤怒。 独白(我):我来自城市的边缘,我无法进入任何一座城市,我从这里漂泊到那里,始终 都在努力挣脱那些人的诱惑、欺骗、阴谋。我是,陈玄幾。 我摸了摸胸口上衣内的口袋,掏出一部手机、一张身份证、几张银行卡、一百多元现 金,数了数银行卡、现金,坐回椅上,我把身份证、银行卡、现金揣回上衣内的口袋,打开手机,看到未接电话。 我点开数据网络,带着愤怒看完各种推送信息。 我点开通话记录,点击未接电话,二房东刘某号码,起身又向四周看了看,电话接通。 旁白(刘某):你是? 我:你刚刚跟我打了个电话! 旁白(刘某):噢,你是准备租房的吧,你昨天在网上给我留言,给我打电话,我,还没 有来得及接,你就挂了,今天,你是还要租的吧? 我:房租多少? 旁白(刘某):你要多少的? 我:你房租多少? 旁白(刘某):我这儿什么价格的都有,你看你要什么样的,300到800,800到1000, 1000到2000,你要什么样的? 我:100的有没有? 旁白(刘某):100的,最便宜的就是300的,是那种一个房间7、8个人的,上下铺的, 卫生间、厨房、洗衣机、宽带都有,房租是押一付三,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看看,我 的手机号你有的吧,就这个号,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看看,就给我打个电话。 我:100的有没有? 旁白(刘某):100的真没有,在这里最便宜的,就是300的,你到哪儿也找不到100的! 你是刚来的吧,你是哪里的,看你手机号,是郑州的呀,嗯? 我:我现在身上,只有100了! 旁白(刘某):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 你? 我:我现在,没有钱,只有100多,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便宜点的? 旁白(刘某):你是刚来的吧,找到工作了吗,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大街上,溜达呢! 旁白(刘某):100的,我这儿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朋友,我朋友那里 有个200多的,也是上下铺的,只是环境差点儿,没有厨房,不可以做饭,卫生间只有一个, 三四个房间,二三十人挤在一起,没有客厅的,你要住多长时间,至少得住三个月,你租的 话,我就帮你问问我的那个朋友。 我:我没钱呐!! 旁白(刘某):没钱,你现在,可以去挣啊!你可以去找个工作啊!你找到工作不就有钱 了吗?你在这儿找工作是很容易的啊!你要是实在周转不开,急需用钱,可以跟你朋友亲戚 借啊!你总不会没有朋友吧,你没有朋友,你总该有父母吧!别死要面子啊,实在没钱,就 让你父母给你打点过来! 我:—— 旁白(刘某):喂,怎么了,在听吗?你晚上在哪儿睡觉,你住哪儿?要不,你先过来, 我给你,给你算便宜点儿,大家都是在外打工的,我这回就算帮你,咱们不签合同,我也不 收你什么押金了,就150,150一个月,就租一个月,怎么样,我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你,你注 意查收,晚上就可以过来! 我:—— 旁白(刘某):喂,喂,你还在听吗? 我:—— 我挂掉电话,看着河水,河水污浊。 我将手机揣进上衣内口袋,口袋里传出信息提示的震动声。 7. 街道,中午,外。 我来到一座大楼下面,楼下有个副食品商店,我进到商店内,拿了一罐啤酒、一袋花生 米出来。 我向左右看了看,看到大楼旁边巷口,一个小吃摊,两三张小桌子,桌子上有筷子筒。 我走到小吃摊,从筷子筒里抽了两支一次性筷子,走向前面路口。 小吃摊主看着我,现出不快。 小吃摊主:呃,我筷子不要钱的?! 我转身,脸上也现出不快,叹了口气。 我:晚上,我来你这儿买个盒饭! 小吃摊主话噎在喉咙,现出无奈。 我转身走向路口。 小吃摊主:晚上,一定过来! 小吃摊主看着我走向路口。 小吃摊主:一天到晚的在这儿瞎逛,你怎么不去找找工作呢? 8. 麦当劳,中午,外。 我走进麦当劳,靠玻璃边座位,坐了下来,打开啤酒,吃着花生米,拿出手机,向二房 东刘某拨打电话。 旁白(我):喂,我到了,现在,就在这个和平路附近。 旁白(刘某):噢,我知道了,你在那儿稍微等一会儿,我叫人去接你。 旁白(我):你直接告诉我具体地址算了,哪栋楼,几层,门牌号,我自己过去。 旁白(刘某):你找不到的,你刚来这里,对这里不熟,你很难找到的,你等我叫人过去 接你,几分钟! 我挂掉电话,喝着啤酒,连接了店中的无线网络,翻看着附近的招聘信息,拨打着招聘 电话。 旁白(我):喂,你好,你们那里还招人吗? 旁白(招聘人员):招的,你要应聘哪个岗位? 旁白(我):理货,工资具体是多少? 旁白(招聘人员):理货我们还在招,理货的工资是2300的保底,加200的饭补,200的 房补,每月交员工医疗保险,自己出一部分,公司出一部分,自己出的那个一部分是直接从 你的工资当中扣除,这样一个月的工资就是2650,你不交保险的话,就可以多拿一点,公司 会把要交的保险金额直接划到你工资的账号上,但需要签个自愿不交保险的协议,这样一个 月就可以拿个2800。 旁白(我):几号发工资,现金,还是银行卡? 旁白(招聘人员):我们工资是银行代发的,要压一个月,在次月的月底25号结算,如遇 节假日,银行放假,可能就要等几天,我们从不拖欠员工工资,这个你可以放心。 旁白(我):哪个银行卡? 9. 青年公寓1012,中午,内。 1012大开着的门上贴满各种广告,上方挂有门牌。原客厅经过改建,成了两个小的单 间,另有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二房东狄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一大串钥匙,站在次卧老何门前,门后传出手机铃 声,铃声响了一分钟,狄某手机传出语音提示。 语音提示: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请你稍候再拨。 狄某又使劲的用拳头敲了几下门。 狄某:老何,你在里面吧!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我进来了! 狄某找着钥匙,一个一个的试着插入锁孔,转动锁芯,一拉门,门还是没有开。 狄某:老何,你在里面吧!你把门反锁了,是吧!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狄某踹了门几脚,在门外叫骂了起来。 狄某:我肏你妈屄,我肏你妈屄,老何,你敢砸我玻璃,你妈屄想死! 二房东刘某向狄某打来电话,狄某看看手机,在老何门外来回转了起来。 旁白(刘某):老弟,在哪儿,现在? 狄某:在和平路呢! 旁白(刘某):真巧,那儿200的床位,还有几个啊? 狄某:几个?一个也没有? 旁白(刘某):昨天不说还有吗? 狄某:有人要租吗?这200的没几个了! 旁白(刘某):有个人现在就在你那儿附近,你去接他,只租一个月,150,走个人账 号,我把他号码发给你。 狄某:150,一个月,让他滚! 旁白(刘某):人都有没钱的时候呀,老弟,咱们得帮人处且帮人,等他找到了工作,让 他再租几个月嘛!他要是一直找不到工作,你再让他滚!可以与天为敌,可以与地为敌,可 以与人为敌,不要与钱为敌!只要他还在这里,就是我们的租客,就是给我们送钱的亲兄弟 呀! 狄某:我现在有事儿,你让他自己过来! 旁白(刘某):什么事儿啊? 狄某:一个傻屄,他妈的大清早发神经,把这儿的窗户玻璃砸了个稀碎! 旁白(刘某):让他拿钱呐,你几个人在那儿,动手了吗? 狄某:他妈屄躲在里面不开门,怎么动手! 旁白(刘某):我叫几个人过去,你在那儿守着,你那儿几个人? 狄某:一个! 旁白(刘某):那你可别动手,等我叫几个人过去。我现在把那个人的号码发给你,等我 们人到了,教育教育他,你再去接那个人! 二房东刘某挂掉了电话,狄某走到老何门前,瞪着那扇门。 门后传出唉声叹气的声音。 旁白(乙):再踹几脚啊? 狄某怒火中烧,对着门又踹了一脚。 狄某:我踹你妈屄! 门后一阵嬉笑。 旁白(丙):再来一脚! 旁白(丁):再来一脚! 旁白(戊):再来一脚! 狄某提起腿,对着门又踹了一脚,一脚过后,现出疑惑。 狄某:老何,你跟谁在里面呢,你把门给我打开,你听到没有! 旁白(甲):你再来一脚,再使点儿劲儿,门就开了! 狄某:踹你妈屄呀!你们这些杂种,狗东西,在里面好好待着,等着,我干死你们! 狄某手机发出一声信息提示,狄某点开刘某发来的短信,走到大门外面,脸上气急败 坏,夹杂着恐慌。

  发布时间:2025-01-24     发布者:饕餮之城

魔幻武侠,惊悚喜剧,电影剧本:西游·新世纪 ​国作登字-2023-A-00088226 ​ ​一句话故事 唐僧求法至灵山,别却随者三人,身陷妖穴,醉卧道馆,而后幻游灵墟,徜徉于圣境,断绝尘世妄想。悟能、悟净则于闹市消遣,悟空则遇阴魔谋逆。阴魔,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以窃取权位。 作者阐述 唐僧是个浑噩度日的俗世凡夫,有两种俗世凡夫的欲求,饮食之欲,男女之欲,因此两种欲求而堕入凡界贪求逐利之网,衍生出种种妄想,经历了种种波折、磨炼。白龙是这俗世权力的图腾,是凡夫唐僧对权力的趋从依附意识。悟空、悟能、悟净是这俗世的三种人,也是凡夫唐僧的三种精神形态,悟净是非分明,悟能亦正亦邪,悟空不论善恶。唐僧因种种妄想而遇那个僧人,因那个僧人而西游,因西游而见三种人,三种世界。 1.古山海图。空镜。 △《古山海图》铺满画面。 旁白(唐僧):极阴之地有冥海,冥海之中有酆都山,酆都山下有城,城中七十二鬼府,制御八方阴魔。极阳之地有香水海,香水海中,有七重金山,金山之中,有须弥山,须弥山中三十六天宫,统御四部洲众神。须弥之阴,酆都之阳,咸海之中,阎浮洲有天竺。天竺之境九万余里,七十余国,有北政王国,戍西侯国,东黎侯国,临南侯国,临南侯国,南有灵山。 2.灵山。空镜。 △河流映射朝阳,在苍莽山地蜿蜒流淌, 河流源出灵山,灵山峙立天竺南海之滨, 上接晴空碧宇,周围浮云涌动。 (灵山分灵墟,天门,离尘,断阳,五雷诸峰。 灵墟临近大壑,大壑之上有亘古迷雾, 迷雾之中有圣境,圣境与灵墟之间,有凌云渡。 灵墟之中有古寺千余,古寺隐于密林,密林之中有流月之河, 流月之河出灵墟,天门,离尘,断阳,五雷,经古城,过大荒之岭而入天竺。 离尘之上,有如来证道之菩提, 断阳与五雷之间有狭谷, 五雷之中有雨泉,峰前遗有佛迹。) 3.灵山,五雷峰前。上午。外。 字幕:七月十一。 △唐僧一行人,一番跋涉来到灵山,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驻足五雷峰前,仰望着一尊大佛。 大佛符合所有俗世中人关于善良的想象,没有身躯,或者身躯已经与山融为一体。 △这时白龙马抖了抖缰绳。 △唐僧于是从禅定的几秒钟里清醒过来, 他面上的表情,慢慢的恢复如初。 4.灵山,五雷峰,雨泉。上午。外。 △唐僧眨眼之间脱干净了衣服,赤条条跳进泉中,搓洗身上的污垢。 △那几个徒弟在边儿上看着,就像看着他们自己。 △一只红色的蝴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蝴蝶绕着他们飞了几圈儿, 从他们眼前飞到他们身后, 又从他们身后飞到他们眼前。 唐僧:我今灌沐诸和尚,明智庄严功德聚。五浊众生令离垢,同证我佛净法身。 悟净:一文一个馒头,一个馒头一个小妖精,十个馒头一个大魔头,和尚欠了我,六千三百九十八个馒头! 悟能:九千四百七十八个! 悟空:三千五百八十八个! 唐僧:你们不洗洗么? 悟能:我们,什么时候,洗过? 悟净:我们,很干净! 悟空:我们,不用洗! 唐僧:我们,我,当年说的话,绝对算数! △悟净从怀里取出一张合约,上面摁有唐僧的血指印。 (这张合约,是当年经过艰难的商讨签订的, 所书内容是,关于降妖伏魔之后如何给付报酬,多少报酬的事情。) 悟能:灵山已在脚下,此时,需要庆祝! 悟净:要不要在这儿,弄个火锅? 悟空:再来几口小酒? 唐僧:火锅里,再加点马肉? △悟能,悟净听说马肉,看了看四周, 他们突然发现白龙马不知何时竟走掉了。 悟能:马? 悟净:不见了! 唐僧:赶紧找找去,赶紧找找去! △悟空掏了掏耳朵,弹了弹耳屎,瞬间无影无踪。 悟能:咱们不能全走,得留一个在这儿,保护和尚,我留下吧! 唐僧:全都给我去找,在这灵山脚下,谁敢放肆!我就不信还有妖精敢跑到这里来害我! △悟能,悟净异口同声的应诺,瞬间无影无踪。 △唐僧很得意,他环视四周,继续搓洗身上的污垢。 5.灵山,五雷峰,雨泉。中午。外。 △唐僧洗罢了身子,又洗罢了衣服。 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 闭着眼睛,迎着风,沐着光, 这样的晾晒着自己。 △然后,他胸中波澜起伏, 他嗅到了一股幽香。 △幽香来自于一位妙龄女子的呼吸,妙龄女子是红蝶。 红蝶的身体,如风般轻盈,飘在半空, 满头的情丝就像山中的浓雾,令人迷失。 红蝶:你不想看看我么? 唐僧:不敢看。 △唐僧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他压抑着,控制着不去吐纳, 直到憋得满脸通红,他才终于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红蝶:知道么,就连你想要见到的佛,都曾经说过我很美! △女子身着红色的羽衣,缓缓飘至唐僧的面前,围绕着唐僧轻轻的飞舞。 唐僧:我这一身臭肉,只怕会玷污了你。所以,你还是跟那个佛一起玩耍! 红蝶:你不信我么? 唐僧:我爱的是你不爱的,我憎的也是你不憎的! △唐僧睁开了眼睛。 △女子红润湿滑的嘴唇趁势贴了过来。 红蝶:我好看么? △唐僧口中止不住的生津,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女子。 △女子浮在半空,三千情丝在风中舞动,生长。 唐僧:我看不清楚! △女子微笑着,慢慢的褪落身上的衣物, 褪落的衣物,如同红色纱幔,慢慢的遮天蔽日。 △空中传来滚滚雷鸣,雨露自天而落, 透过红色纱幔,淹没了唐僧。 △唐僧微笑着,看着那女子, 他们一起缓缓地沉入水中。 独白(唐僧):悟空,一个时辰后务必赶来救我! 6.灵山,离尘峰,菩提树下。中午。外。 △苍老,孤寂的菩提树,被云雾笼罩,云雾在慢慢凝聚着。 △云雾凝聚之处,飞旋微尘, 微尘里有某种神识,神识最后凝结成体。 △悟空站在这棵菩提树的下面,站在云雾之中, 空中响起雷鸣,雨露从枝间飘落。 △悟空眼见这棵树的枯萎,凋零,转身离开。 7.灵山,五雷峰,荆棘丛中。中午。外。 △悟能,悟净在雨里拨开浓密的荆棘。 他们隐隐的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 声音混合在雨里风里,仿佛是一条龙。 △悟能,悟净于是扬起头,却只听得,一声龙吟。 8.灵山,五雷峰,雨泉。下午。外。 △雨水顺着岩隙向雨泉汇集。 △悟空坐在泉边,手里握着一颗石子。 △悟能蹲下身,从唐僧的包裹里面掏出了一个果子,他把果子丢给了悟净,接着又在包裹里面摸了摸。 △悟净接过果子,放下马鞍和笼头,把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 悟能:和尚又让妖抓走了! 悟净:现在救,还是等会儿,再去救? 悟空:这是最后一个坎儿,不如让他自己跳过去! △悟空手中石子向前飞出,石子沉到水中, 水中有岩隙,岩隙有路径,路径有妖物的踪迹。 9.灵山,五雷峰,洞窟。中夜。内。 △妖物的洞窟,有亭台,楼阁,水榭,遍生香花异草。 香花异草,或攀附生于岩壁,漂浮生于水面, 或植根生于扶栏,梁柱,地板,屋顶。 △水榭,楼阁,香丛之内,唐僧与那女子缠绵, 不知时日,昏昏沉沉,却清晰闻得那女子的声音。 独白(红蝶):师傅,你悟道了么,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么,为什么,没有人理解我呢? △唐僧想说话,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他的意识正在消散, 忽然,他记起了一句真言,他在心中用尽全力默想。 独白(唐僧):此身受尽冷暖,此心不忘日月。不求有所得,但愿无所失,与天地共生灭! △然后的一瞬间,飘散的聚拢,迷失的归来。 △唐僧复又看清了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依偎在他的怀中, 而他的怀中,香云缭绕。 唐僧:我差点把命弄丢了。 红蝶:谁会要你的命呢? 唐僧:你会要了我的命! 红蝶:我为什么会要你的命? 唐僧:你想我留下,就是想要我的命! 红蝶:这么说,你终归是要走的了? 唐僧:我,也想留下,我真想今天晚上永远不会天亮,就这样和你在一起! 红蝶:这些话好像很多人都说过! 唐僧:如来,说过么? 红蝶:说过! 唐僧:如来也是凡夫俗子? 红蝶:谁不是呢? 唐僧:谁不是呢? 红蝶:既然是个凡夫俗子,为什么不做个凡夫俗子呢? △唐僧凝视着女子那双眼眸,清澈,明透, 他开始疑惑,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些女子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没有善恶。 唐僧:你叫什么名字? △某时,唐僧抚摸着女子的红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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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的子孙(第五至第十八章) 第五章 红日头那派 在社会上山头林立,武斗成风,五花八门的造反组织几夜之间纷纷揭竿而起的那个动荡年月,无论是造反的还是保守的,人人都想入个组织——来维持和增强自己政治生命的活力和光辉。有本事的,能蹦能跳能说会道的,自己拉队伍抗大旗立山头;没本事没张逞的,“海蜇过河随大流”——跟着瞎呼隆。赵彪子也想参加个群众组织,可全厂五六个群众组织,却没一个爱要他的。他不知怎么在钱贵的撺掇下,用一迭饭票跟人换来个“独立大队”的红袖标,往胳膊上一系,也趾高气扬地跟着招摇过市。下班后,骑着车子展展扬扬,与杨士奇和钱贵三个人,没事儿上街去瞅光景,看热闹。 在反修大街上,只见四处墙壁上,除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就是武斗后四处散落的碎砖头瓦砾。不时地,还有一帮帮红卫兵和造反派游行队伍,开着大卡车,打着标语和红旗,押解着几个“走资派”,往“造反大楼”的方向哄然而去。 他们早就听说,“造反大楼”是群众自发的全市所有造反组织的总指挥部。 他们仨看着看着,不由得心惊肉跳得不知什么功夫有砖头瓦块落自己头上。便在钱贵的带领下,尾随着四散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来到了警备区。因为日前他们听说过,那里有某大专院校的红卫兵学生因市革委主任(兼警备区政委)拒绝答复什么大不了问题,已经“绝食”三天了! 随着阵阵悲壮的《国际歌》声的传来,警备区大门内外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在一进门不大的空地上,隐隐可见飘扬的红旗下,席地而坐着一群红卫兵学生,没人指挥,却无休止地在一遍遍的歌唱。那场面,那气派,叫人听了好不激昂。赵彪子看着看着,感动之余,突然钻人孔里不见了。钱杨二人吓慌了,撒摸着两眼,在拥塞不堪的人堆里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儿。正茫无所措之际,忽见赵彪子跑过来说: “有有、有吃的!有吃的!” 钱贵怕人听见,把他拉到一边,悄声地:“吃啥?” “东东、东西!” “在哪儿?” “厠厕、厕所!” “啊?真格的?” “撒谎这这、这个。”他一伸拉小拇指。 杨疙瘩听他如此说,既不大相信,又颇觉可笑。也装着去厕所解手。果真见两个学生红袖标一撸一装,蹲在那儿,嘴里不停地在嚼什么东西。再细一看,厕所里还有不少的鸡蛋皮。回来悄声对钱贵说: “嘿,这‘秘密’还真的叫彪子发现了。” 钱贵听说真有那会事,笑道:“近他妈,这不是彪子吃东西上厕所吗?”(赵彪子吃东西——上厕所) “可不。再说他妈,拉着屎吃鸡子——两头也不对味儿!” 料不知,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对话,被一旁不明真相看眼的人听见了,一传扬,两个领头的大专学生逼过来不由分说,三拳两脚一吓唬,“恁俩是不急着放血嘞?!滚——”皆被驱除大门外。 第二天,不知是何人用大字报的形式,当场揭穿了那帮大专院校红卫兵学生的这一“绝食”阴谋。随之,那帮红卫兵造反派向市革委主任的“绝食”无果而终,不欢而散。而那帮红卫兵学生的带头人,据说,就是后来被支左的解放军抓起来,拘留了半个月后又被放了出来,然后下放到铸造机械厂“劳动改造”的“赵太爷”。 又有一次,赵彪子与杨士奇在反帝大街瞅光景,只见浩浩荡荡的工农兵游行队伍,打着一杆杆红旗,举着一面面横幅标语牌,簇拥着一辆披红挂彩的大汽车,车上由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和工人民兵在四面守护着一个被红布包裹的大玻璃罩子,大玻璃罩子上,又放置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玻璃罩子,小玻璃罩子里放置了个黄灿灿的椭圆形的东西,像似一个大金蛋,又像似一个极为宝贵的凤凰蛋!阵阵的“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那个玻璃罩子里的“大金蛋”到底是个啥玩艺儿呢?大标语牌上的字一闪而过,赵彪子大字识不几个,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只听身边围观的人在议论。 “听说那是某个热带国家的使者,为了感谢中国人民支持他们抗击美国佬的侵略,特为进贡给毛主席的!” “哦,是吗!” “毛主席他老人家舍不得吃,又特为馈赠给全国各地的工人阶级!” “啊呀!那得多少个呀!” “听说队伍游完行之后,咱们工人阶级代表的代表,才有幸分享它。” “无怪乎呀!可就这么一个!每个人能尝上一口就不错了!” “据俺头说,在热带国家,一年三百六十日,只有天天在红太阳光芒四射的照耀下,才能成熟不几个呢!由于稀少,比孙悟空到西天取经吃的人参果还珍贵呢!吃了它,不仅能修身养性,净化心灵,还能忠心耿耿,长命百岁呢!” “嗬!还这么神奇呀!” “熊你是这个!” 赵彪子听了人们的议论,心情一亢奋,傻愣愣地简直看呆了!自言自语:“要要,那年那月,咱咱、咱要能尝上一口,该该、该多好哇!” 杨疙瘩说:“你梦想吧!”(赵彪子瞅金蛋——梦想) 直到游行的队伍走完,街上的行人稀少,路灯初放了,他们俩才依恋不舍地想到回去。 可刚骑上车子走不多远,就被路旁四五个戴红袖标的造反派叫住了:“哎,下来!” 杨士奇瞥了眼,吓得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 赵彪子却被人拖下了车,傻愣愣地:“恁恁,奏啥?” “你是哪一派的?” 日前,他听人说市里“两大派”群众组织明争暗斗得厉害!又听人说,“125派”是一小撮社会渣滓,纠集一帮不明真相的大专院校的学生,偷偷夺的市委和市政府的大权;“212派”是解放军联合广大左派组织夺的市委和市政府的大权。他们厂里最大的“红旗”造反派组织还曾写大字报表示拥护呢!因此便吞吞吐吐地说: “嗯嗯……212!212!” “什么?打!打死这个黑老保!” “哎呀哎呀,好好、好爷爷,好爷爷,别打!别打!听听、听俺说……” “什么?快说!” “俺俺……昨昨、昨天是是212,今儿杀杀、杀回马枪了,是、是125!” “原来如此!好,革命不分早晚!滚吧!”屁股被踢了脚。 事后钱贵说:“你呀,彪子,今是212,明是125,你他娘到底是哪一派?” 他说:“红红、红日头那派!”(赵彪子造反——红日头那派) 第四章 优胜进化论 “赵彪子,别他娘成天往黑旮旯干了,吃饭了!”“是,张彪子!”“赵彪子,别他娘要钱不要命了,好下班了!”“是,王彪子!” 对于同事,对于熟悉他的人,他惯于以礼相称。并猎涉到全厂的每一个车间,每一个科室,和每一个角落。于是,在全厂上上下下,在人们很平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多了他这么个叫人闻而生厌、见而开心的角色。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是官还是兵,在你的印象里,他有时是一个“怪魔”,有时又是一个会说话会劳动的“牲畜”,是谁都可以随意尝试的“开心果”。 “再不听话,就叫赵彪子抓去,挣把挣把把你吃了!” “对,谁再哭叫不听话,就把他送给赵彪子!” 幼儿园的阿姨们这一良方还真管用!到时候孩子们一听“赵彪子”三个字,个个都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哭叫了。 可甭阿姨们恫吓,一有空儿,他还会自动跑幼儿园来逗引孩子:“嗨嗨,叫大大!叫大大!”“嘿嘿,喊毛主席万岁!喊毛主席万岁!” 但在阿姨们一迭声地吆喝下:“赵彪子来了!赵彪子来了!” 孩子们如同听到防空警笛似地纷纷跑回屋里趴起来;小不点的落在后头,吓哭了。而他刚要去抱,去哄数孩子,却马上招徕一顿驱赶臭骂: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死彪子,再吃饱撑的,少上这来放毒,来吓唬孩子!” 他一不气馁,二不还口,头一歪扭,却咧着大嘴,呆头呆脑地笑着走开了。 拐过墙角,瞅瞅近旁没人,裤带一结,朝着墙旮旯“哗——”大大方方地潇洒了一回。然后裤子一提,脖子一仰,说道:“哈哈,又、又中毒了!”似乎心里很惬意,也很满足。 “近他娘,人敬权势狗尿槐树!你赵彪子专门哧墙跟,是不该罚款了!” 这一回,偏巧被同车间的钱贵逮着了。 他头一恹恹:“唔唔,俺憋不住了。” “少他娘耍彪!叫我一声,方饶你!” 他知道逃是逃不掉了,叫厂领导知道了非扣他奖金不可!这钱贵又是专爱打小报告沾小便宜的人!他不知领教多少次了。 “爹、爹、好爹爹!” 对方满意而笑了。 恰巧,开铲车的杨疙瘩打此路过,车一刹,跳下来,过来一拧其耳朵,吹胡子瞪眼地说:“好哇赵彪子,赶明儿市卫生检查团就进厂,你今天就随地小便,是不活得不耐烦了?……你跟我叫什么?” 赵彪子吓得一激凌!见对方张牙舞爪那架式,忙点头道:“爷爷、叫爷爷还不行吗!” 后者一拍巴掌,开怀大笑了。前者却嘴一扯歪,不算事了!一拧赵彪子的另一只耳朵:“俺近恁糊涂奶奶来赵彪子!你到底跟老子叫什么?老实说!” “爷爷,都叫爷爷,还还、还不行吗!” 于是,戏闹者皆大欢喜了,化干戈为玉白——钱贵赏他一支“大前门”。他烟一抽,摸摸自己的两只耳朵火辣辣的还没掉,觉得挺惬意,也挺满足——似乎比他的先祖往墙上撞几个响头舒服得多了!可现在的人,挺天造反造的,都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论男女老小,是官还是兵,都喜欢听好话、笑话和赞美的话,真真叫人不可思议!细想一下,当官的还喜欢听大话、假话和吹捧的话;而一般小傻呢,却专爱听夸张的话,沾便宜的话,却没人喜欢听真话、实话和心里话。挺天大小会叫喊,这个忠哪个忠的,啥“忠于革命忠于党,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细想起来,这算啥“三忠于”?如此发展下去,那才叫不顽固不化!变质变色和变修来! 再说了,叫一声爹爹爷爷,也并俺非心里话呀!俺少不了啥也多不了啥,归根结底该是啥还是啥。要是论资排辈的话,说不定当爹爹爷爷的,要提前去“202”(火化场)爬烟筒来!更何况,轧伙计这个景,都是恁好、俺好、他也好。和和气气,岂不是对发展大好形势的一份贡献? 再说了,他叫一声爹或叫一声爷给一支烟,也相算!要是叫二十声给一盒烟,他敢保情愿。可惜,戏闹者是不会赏那么大脸的。 这日,赵彪子因刷厠所下班晚了。等来餐厅排队买饭,食堂却关门没人了。他茫无所措地摸摸兜里,前几天才从梁会计那里买来的一叠饭票,竟一张也没了,是借给谁了还是丢了,他也记不清了。正饥肠辘辘,急得团团转的当儿,忽然看见餐厅的一角,有三个人一边在吃饭,一边正朝着他嬉笑。 “赵彪子,你他妈跑哪去了才来吃饭?”钱贵说。 “彪子!没菜票了是不是?”杨疙瘩说,“叫我一声爹,我给你两毛钱——上街去买了吃!” 他欣喜地走过来,刚想叫,钱贵却说:“你再叫我一声爷,我给你三毛钱!” “你他娘少沾我便宜!叫我爷给四毛钱!” “我再加三毛,共给你六毛钱!” 于是俩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地“杠”起来。闹得赵彪子蒙头转向地,反而不知咋么叫好了。 “近他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彪子,这还不好说,你给他俩各叫一声!叫他们快给你钱!”李晟催促道。 钱贵一泄气:“你这么样啊,我还一分不给了!” “谁跟他平辈来!我更不给了!”杨疙瘩也说。 李晟斥责道:“恁俩争论了半天,到底是个嘴还是个腚?啊!腰里没钱,还装那个有钱的二大爷,熊人赵彪子是不是?母狗洒尿——点化拾大粪的啊!” 钱杨二人被呛得哑口无言。 “他俩没钱我有钱!”李晟从兜里掏取一张伍元钱的大票,当众一抖喽,“赵彪子,他俩熊你,我不熊你!大爷我有的是钱!今天,你也不用叫我啥,只要敢做一件小事儿,我请客!” 杨钱二人一惊愣:这小子还真想施舍啊?他每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几乎是他们俩的总和,可平常买个饭菜都金金夹夹(慳吝)的,有两毛的菜他绝不吃五毛的,今儿打不瞧还慷慨大方了! 赵彪子大嘴一咧,笑了:“做、做啥?” “很简单!只要你敢跟主席像哧坡尿就行!”李晟手一指——餐厅后头的那张大宣传牌,幸灾乐祸地,“我请你下饭馆,吃小屉包!咋么样?” 赵彪子白瞪白瞪眼儿,摸摸后脑勺,疑是怕被砍掉脑袋似地没敢吭声。 杨钱二人又一惊愣,再一对视目光,瞧着李晟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态,似乎觉得这小子不像是在打赌,好像似在“玩命”! 这李晟,四十来岁。长得三角眉,小眯缝眼,秤砣鼻子兜兜嘴。别看其黄干干瘦精精的,像根被霜打过的玉米秸子,但说起话来却盛气凌人,派头十足。惯于装那个有学问有涵养的大板先生。他本是技术科的副科长。还系京城某名牌大学毕业的呢。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行不卓尔枉为人”的理念和抱负,文化大革命前期,带头在厂内扯起造反的破旗,曾一度红透了港城的半边天——还当过造反派的老巢——“造反大楼”里一名不大不小的头头。如今,随着“造反大楼”的摧跨拉朽,早已名声扫地——被贬到二车间清打班,干起了又脏又重的活儿“打箱”,以接受工人群众监督和劳动改造。 然而,人们不禁要问:这小子打不瞧心血来潮,对赵彪子打这个“毒赌”是居何用心?我们的赵彪子能相信吗? 第五章 一坡尿的代价 三年前,当赵彪子住在三楼集体工人宿舍时,由于受到个别单身汉的影响,图实方便,时常夜晚在走廊上向楼下洒尿。其实,厕所离他们宿舍只有四五十米远的距离。 一次,正赶上顶头上司——车间主任赵官臣头一次值夜班。坐着大椅子,在二楼的走廊上挥动着扇子乘凉。忽觉“哗啦哗啦”——头上下起雨来!呃,满天星斗灿烂,咋晴天漏了?一摸脸上的水珠——不对! “谁在楼上洒尿?!” 他随跟着追上三楼来。手电一照,循着哩哩啦啦未洒完的尿滴追到了宿舍。“哎哎,刚才谁在走廊上往下洒尿来?啊!” 满宿舍的人都被睡梦中惊醒,却没人放声的。 “谁,谁洒的尿?快说!……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聋吗?!” “谁刚才洒尿的,快承认吧,别耽误大伙儿睡觉。”有人害怕地催促。 “没人敢承认不是吗?你们全宿舍六个人,每人罚款十元!近他妈,我还不信来!和尚打伞——简直太无法无天嘞!” 满宿舍的人这才急不可耐地相互质问起来。 “唔唔,是是、是俺,刚刚、刚才憋、憋不住嘞。”他唯恐连累大伙儿,只好如实招认。 “好哇小赵,算你彪哄哄的有种!” 他被鼻脸不是地“剋”了一顿自不必说。由此被驱逐出集体宿舍,还被通报全厂罚款批评。当时赵彪子虽说有点窝囊,但事后一想起这事来,觉得打心底开心、好笑!咋么那么凑巧?别人往楼下洒尿没事儿,他一洒尿却洒在人头上?而且还是“顶头上司”车间主任的头上?再想一想,别人都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却敢在“赵太爷”头上洒尿,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英雄之举? 而今天,活人他都敢往头上洒尿,难道还怕一张“纸片人”不成? “干了彪子!近他妈,一个子不花白吃还不干!”杨疙瘩一个劲地怂恿。 “对,干啦!我俩当保人!”钱贵也眨巴着小眼儿,硬是措着死猫子上树地打保票,“近他娘,里外就咱四个人,怕啥?没人砍你的头!” 有道是,猴不上杆多敲两边锣。赵彪子架不住杨钱二人一个劲地撺掇,开始由内怯到壮起胆来。满餐厅里里外外一撒摸眼儿,可不是,就他们四个人,一个外人也没有!嘿,哧就哧,爷们还怕恁不成?他三步两步跨到宣传牌前,当众裤子扣一结,掏取傢私,对准宣传牌上的人脸“哗——”讯即就哧了一杆,又急忙提起裤子,不无惶惑地四下窥视了眼。 “赛过蓝平!” “胜过活济公!” 杨钱二人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 李晟一竖大拇指:“哈哈,恁祖宗若有你这么个胆量,就甭挨假洋鬼子的竹杠了!”说罢,却把那伍元钱票装兜里了。 俩当保的一愣神,不算事了! 钱贵::“咋么,咱堂堂的副科长点化人啊?” 杨疙瘩:“点化人彪子可伤天害理呀!” 李晟还嘴硬:“谁点化来!谁点化来!” 钱贵:“那人彪子尿也哧了!你该情客快请客呀!” 杨疙瘩:“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晟,咱可天地良心电灯泡!” 李晟眼一瞌吧,腰一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恁俩当保的焦么急?我当然要请客了!恁说咋么请吧?我去饭店请他,恁俩在一边束手旁观?” 钱贵:“那不行!我们当保没有白当的!” 杨疙瘩:“就是!我们俩也得请!” 李晟:“可恁们俩今晚上都撑饱了,还能撑吗?” 杨疙瘩:“呃?可也是呀!” 钱贵:“不行,我们俩改日,或等礼拜天有工夫嘛!” 李晟装着豁达大度的神态:“就是嘛!说了半天,恁二大妈是个母的不是?我心思待礼拜天咱们四个一块儿,到饭店去撮一顿得嘞!可恁俩偏要现打现料!” 钱贵与杨疙瘩一交换眼神,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仔细再一想,不对劲呀!这小子是转弯抹角——在使“缓兵之计”吧? “不对!人赵彪子咋办?肚子饿捞捞的,今晚上还没吃饭了!”钱贵说。 “就是。你不能因为请俺俩,而饿死人哪!”杨疙瘩也看出了其卑鄙目的。 “那恁俩说咋么办吧?今儿,我豁出去了!就听听恁俩当保的!” 钱贵想了下:“我看,你还是分两步走吧!该去请彪子请彪子,我们俩好说。” 杨疙瘩:“我看也只有这样嘞。” “好——就这么办!”李晟随之啐了口唾沫,两道三角眉一吊,小眯缝眼一瞪,咬钢嚼铁地:“恁俩当保的可都竖起耳朵好声听着:今儿我与彪子打堵这事儿,咱该说的可都说了,该做的可都做了,该保的可都保了,就天知地知和我们四个人知道!谁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泄露了,让第五者知道了,天打五雷轰!我肏他八辈子祖宗还不算,再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俩保人异口同声:“这你放心好了,俺俩绝对保密!” 随之,在离厂子不远的利群饭店,李晟果真一狠心,花了四元钱,买了两笼屉热气腾腾的小屉包,赵彪子兴兴地一口气吃了一笼屉!剩下的那屉,由俩保人分之饭盒一装,提喽回家了。 第六章 相煎本同根 早晨一上班,厂里为迎接省里企业检查团光临,高书记就招集和带领各科室、车间分管卫生的大小干部,在全厂进行了一次全面地彻底地大扫荡、大清除,连老鼠去不到的地方也搜寻到了。 “喂,把一张破木头床放这奏啥?抬出去!”高书记一走进传达室内屋,就看不惯地说。 “哎哎,高书记,”看传达的老李头忙颤颤巍巍地阻拦,“这木床不能抬走哇高书记!我、我有个腰疼病,晚上好歇歇;再说,大家干活累了,来坐坐歇歇脚,喝个水或看个报什么的也好哇!” 高书记严厉地:“传达室就是传达室!晚上不仅不能睡觉,更得惊点心哪老李!” “再说,这儿又不是阅览室,谁没事儿上这来看啥报纸!” 车间主任赵官臣眼一横,随声附和。他刚要与一个干部把那张破木头床抬走,忽然发现床底下有个草袋子,下面遮盖着个破行李卷,手一拽,脚一踢,行李卷开了,原来是件破棉毯子裹了件满是油灰,丝不丝缕不缕的破棉大衣。熏得他一捂鼻子,高声叫道: “啊呀,里面还包着活的!一球一球的……” “啊?”高书记一惊诧,还不相信,正正眼镜,哈腰探过去一瞧,原来是虱子!头皮一麻挲,浑身都打颤颤了,“这这,这简直成死角了!老李啊,这谁的铺盖卷放在这儿?!” “啊不不、不知道哇!”老人家嘴唇哆哆嗦嗦,心一慌,脸色都变了。 “我说老李头,你真他妈瞪着两眼放糊涂!谁的铺盖卷放这你不知道?!谁在这睡觉你不知道?咹!……你的工作责任心哪去了?!”赵官臣狐假虎威地拤着腰,像二鬼子闯老百姓家搜寻地下党来了,唾沫星满天飞,“他妈的”不离口。 “我我,这一气,打白班,晚上是老季的班,谁谁、谁上这儿我哪会知道呀!” 老人家越是掩饰,高书记越是觉得这里头有“文章”!缓了缓口气:“老李呀,传达室卫生搞得好坏,是全厂的脸面!外人——不管是谁的亲戚也好,朋友也好,是不能随便上这儿来留宿过夜的,这你知道;而且,来来往往的人,找谁也好,办事也好,一定要严格照表登记,一点儿也马虎不得,这是规章制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否则,出了问题你就不好交待了。” “是是,高书记。我……确、确是不知这码事呀!” “瞧你这付德行!啊,还在这装模作样地演戏!”赵官臣手点划着对方的鼻子,“恁们俩黑白轮流值班,你还不知道?……我看你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不,这床底下没三百两银子啊!我也没收谁的银子啊!” “你想起来了?”高书记似乎没听明白。 谁知老李头摇摇头,甚觉纳闷:“没没,我不知道这码事啊!也没见啥金子银子啊!赵主任,大白天顶着日头,咱可不好随便诬赖人哪!” 高书记忍俊不禁。 赵官臣哭笑不得。又高八度地质问:“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咹!……你,称心在依老卖老,掩耳盗铃是不是?!” “高书记,这你可都听见了,赵主任一会儿说我收银子藏银子,一会儿又说我掩耳盗铃,盗啥铃?盗谁的铃?捉奸捉双,擒贼拿脏!脏在哪里?你给我翻好嘞!”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高书记一推眼镜,终于看出门道,干脆正言厉色地,“你,不知道不是吗?那好,先罚你——扣三个月的奖金!” “不不,高书记,他他……没没、没家呀!”老李头鼻翼一涩,终于被激出了真话,不无怜悯地嗫嚅,“咱们不、不可怜他,谁、谁可怜哪!” “忠实说!到底是谁?!”高书记怒言一怼。 “是赵彪子吧!”车间主任一语猜中。 “唉!”高书记不无怜悯地叹了口气,微一摇头,问:“他、他怎么能上传达室来睡觉?其宿舍不是在冲天炉后的更衣室吗!” “他说,那儿太、太潮湿!噪音,黑白影得他,没法睡!还还……” “还什么?” “招有老鼠!把他的被都都,咬碎了……” “胡说!”赵官臣马上噎住,“领导照顾照顾还来罪了!其他工人还没照顾个单房间来!” “高书记不信,有功夫可去看看嘛!” “这到底是怎么会事?”高书记转而问赵官臣,“他不是你们车间的人吗?怎么,不叫总务科老逄按排他住集体工人宿舍?” “以前按排过,其在楼上夜晚随处往下小便!你问问,哪个宿舍工人敢要他!龌龌龊龊,人都怕受——” “哼哼,是宿舍不要还是……” “别啰嗦了!”高书记挥挥手,正言历色地,“快一遭搬出去!这哪像个铺盖,赶快烧掉!” “不不、不能啊高书记!” 老李头颤颤巍巍,还想上去夺,被赵官臣用力一拽,差一点儿甩倒,“你老李头他妈,脑子不好使是不是?全厂被罚你负责?!” “可再、再叫他上哪去安身哪高书记!” 任凭老人如何怜悯地肯求也无济于事。 一眨眼,木床被抬走了,铺盖卷连同那张草袋子、凉席,一起被点上火。熊熊的火焰冒出滚滚的浓烟,弥漫在厂院的上空。工人们闻讯,还心思哪起火了,三三两两,纷纷跑过来瞧光景。赵官臣蹲在那儿,边用铁棍挑着火苗,边自言自语地骂道: “铸造机械厂怎么养活这么个怪种?秦桧下生还有三千土鳖跟着!彪人有彪人的安乐窝!” 杨疙瘩在铲车上打趣:“赵主任,咱可不能这么说呀!安说五百年前,恁们老祖宗可都是一家子!” 钱贵也过来凑热闹:“就是嘛,可都是阿Q的孝子贤孙哪!哈哈。” “好臭!他也配姓赵?他还不知是哪个叫花子的孽种来!还挺天他妈冒充……” 一语未完,突然,忽喇喇地从人空里闯进个人来!从烈火中一把捡起那件破棉大衣,在地上一个劲地扑打、跺脚,可是,晚了,等他踩灭了火星,棉袄已着得光剩下一只破前襟了。他头一梗,牙一咬,像猿人狩猎似地第一次从那双呆滞傻乐的眼窝里冒出两股疾恶如仇的火焰,淋起还咝咝冒烟的破袄片子就要往车间主任头上抛…… 车间主任一错愕,哆哆嗦嗦地忙摆着手往后退:“小赵你你……你想奏什么?”一下退在杨疙瘩开的铲车的单斗上,一个四仰八叉,竟翻进单斗里——杨疙瘩随即一启动,“赵主任,别怕,我为你保驾!”单斗竟徐徐地举了起来。 “哈哈哈哈——”工人们禁不住大笑开了。 赵彪子蹦着高儿还要去抛。 “小赵——放下!”高书记一声恫吓,像施定身法似地把其镇住了。 没过六秒钟。 “还俺棉衣、还俺毯子啊!” “是我叫他烧的!”高书记厉声斥责,“你把这么些破东西放传达室里,不影响卫生、影响厂容厂貌吗?啊!……挺天五讲四美,五讲四美,你都是怎么学的?”说着,向众人挥了挥手,“都干活去干活去!有什么好看的!” 保卫科长林国禄走过来,向高书记耳语了句什么。高书记不无一怔愣,“嗯”声,眨了眨眼,走前几步手一点: “你看你这身工作服,啊!实能扒下一层?下班后,你能不能好好洗一洗!洗干净点儿!哪个人像你这么样!……你的问题待以后解决!听话,不许哭!都多大的男子汉了,还有个脸哭!为了几件脏兮兮的破铺盖,你值得吗?你丢不丢人?啊!快回去,老老实实干活去!” 说罢,急不可耐地与林国禄向食堂餐厅匆匆走去。 第七章 一抓就灵 高书记边走边惊疑地问林国禄:“你刚才说啥?餐厅发现了反动诗词?” “昂,还写了两首哪!” “在餐厅的什么地方?‘ “两首都写在主席宣传牌的后面。” “啊?什么人敢这么大的胆子?” “看不出。” “用什么笔写的?” “粉笔和油笔。” “都写的什么?” “有一首是什么‘凤凰落地不如鸡,处处得受鸡的气’等等,那意思像似发泄对现实的极端不满;那一首我记不大清。” “是一人所写吗?” “我看笔迹,不大像。” “这、这能是谁,敢这么猖狂?……谁,原来是‘凤凰’,现在又落地变成了……他这不是把工人群众,把厂革委比成了‘鸡’,进而,肆无忌惮地攻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吗!这这、这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是、是不是右派老哈或李晟?” “按现状和逻辑推理来分析,都有可能;但视其二人的一惯表现和所做所为,又不太像。” “或者,是几个被批臭了的资本家、小业主?” “嗯,都有可能。” “你们保卫科,一定要顺藤摸瓜——挨一个对一对,查一查笔迹,查他个水落石出!绝不能叫这种人再肆意妄为,蒙混过关了!” “是是。哎,还有个更反动的!” “什么?你说什么?” “在那张大宣传牌人头像的嘴角处,不知是谁,什么工夫泼的菜汤,还是什么的,涂了乔黄一大块!” “啊?怎么、怎么会呢?” 食堂和餐厅所处的十间厂房,是一九五八年大办钢铁时所建。当时铸造机械厂是钢铁厂一个下属分厂,后来钢铁厂下马,铸造机械厂自立,隶属机械局。在亓厂长的建议下,厂房由原来的维修车间稍一改造,一劈为三:东二间为仓库,西二间为厨房,中间六间既作为餐厅,又作为开全厂大会的礼堂。前几年为宣传“样板戏”,餐厅的东端还修建了个简易的戏台子。工会主席朱景春,是市里有名的戏迷和票友。曾请市京剧团和市吕剧团来义演和教唱过折子戏,由他与逄科长、梁會计主演的“沙家浜”里“智斗”一场,和由杨丽萍与赵官臣主演的“红嫂”的折子戏,曾轰动一时,还受过局里的嘉奖。如今,戏不演了,大会也不上街游行了,那一块块标语宣传牌,早已刀枪入库——堆放在戏台后面的那间小屋里,却不知什么功夫被搬弄得乱七八糟,四下都是。四五个人方能抬上的巨幅毛主席画像,竟被人搬弄到台下。 高书记与林国禄一走进餐厅,就见主席画像前站了一簇中层干部,在窃窃议论什么,忙诧异地过去观看。 只见主席像的嘴角处,洇湿了乔黄一大块污斑,而且早已干了,像谁吃完饭,不慎泼了一碗菜汤。但细一观察,又不太像。因泼的汤渍,按惯性会向四周扩散、崩溢,也应沾有星星点点菜渍才是,而这块大黄斑,却是循规律往地面垂流的,且水泥地面还淌了一滩,这是什么污水染的呢?高书记不由得正正眼镜,贴上嗅了嗅,继而又紧了紧鼻子。 林国禄说:“两首反诗在后面。” 高书记绕到宣传牌的后面,又正了正眼镜,只见在左下角有人用油笔写了堆小字,细细一看,原来是首“打油诗”: 凤凰落地不如鸡,处处得受鸡的气。某朝某日凤凰起,凤是凤凰鸡是鸡。 字迹歪歪扭扭,挺了草,显然是故意或是用左手写的。然而,铸造机械厂谁当初曾是“凤凰”,现今又落魄得不如“鸡”呢?看来,这人是有派头也有点学问的,可惜没用在正确的地方!高书记想。 右下方,还有一首用蓝粉笔写的题为“颂竹”的五言小诗—— 大雪压枝头,腰弯不触地,待到雪化时,挺拔冲天舒。 字迹模糊,但很正规,好像不是同一人所为。但其反动内容和写作风格,却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不过前一首露骨一些,后一首含蓄一些罢了。 但其真实用意和目的,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是借诗发泄对革命大好形势的极端不满,以达到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和否定文化大革命胜利成果的罪恶目的。 众人都怔怔地心照不宣地瞧着他。 “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高书记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言厉色地,“如果情况果真是那样,这属于严重的反革命事件!也说明我们厂阶级斗争又有了新动向!你们保卫科必须尽快严肃查处!绝不能叫这种人再肆意妄为、逍遥法外了!” 林国禄连连点头称“是”。 高书记挥了挥手,吩咐众人把戏台上的卫生打扫打扫,把散落的标语牌归纳归纳,把主席像上的污斑拭净,后面的反诗涂抹掉,并抬到戏台上的正中央。嘴里却不住地嘟念: “检查团下周就要进厂了,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卫生还这么乱糟糟的!食堂的老单和小乔,成天都是怎么搞的?!” 他气哼哼地说罢,与林国禄和总务科逄科长向食堂走去,其余干部都各自回去了。 此刻,正值早饭后炊事员休息时间。事务长老单和小乔上街买菜还没回来,其余炊事员也不知去向。高书记敲了几下食堂的前门未敲开,便绕道食堂的后院而去。 食堂的后院是一个比篮球场稍大的长方形院落。身前是材料库,身后是并排着五间平房的炊事员宿舍和食堂仓库,院的西头是养着百八十只鸡的鸡舍。前两年还养过猪。如今两头大肥猪早已宰掉给职工改善生活了。院中间水泥砌的正方形水池里,游曳着色彩斑斓的金鱼。水池的四周,皆布满了一盆盆四季都有盛开的鲜花;靠墙跟的地方,还栽着一丛丛青翠欲滴的斑竹。整个小院,修饰得整洁有余,幽雅宜人。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表明,食堂的确是与众不同的老先进典型。这与翻砂车间那乌烟瘴气,粉尘刺鼻的灰色环境,真有天壤之别!有道是:环境美就意味着心灵美,心灵美就意味着职工生活和企业生产又迈上了个新台阶。但凭食堂这一点,无疑会在检查团的心目中增添不少的砝码。 高书记看着自己多年精心培养的这一先进典型漂亮的外部环境,与林逄二人欣赏着,赞赏着,脸上渐渐流露出满意而自豪的神情。但他心里仍放心不下地存有疑问:前面戏台的卫生为何会搞得那么糟糕?那主席像的污斑,难道老单和小乔他们不知道吗?还有那两首“反诗”,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猖狂? 想着,在小院溜达了一圈之后,捱个炊事员宿舍查看去了。 第八章 老标杆打人喽 再说赵彪子。在筛沙棚筛着沙,老觉得郁闷和丧气。他闹不明白厂领导为啥要烧掉他的铺盖卷,他得罪谁了?他违犯啥厂规厂纪了?不让在传达室过夜,叫搬走就是了,无缘无故地给他一把火烧了算啥张逞!往下,这可叫他上哪儿去安身呐?回冲天炉后边的更衣室?那儿就剩一床破草褥子和破棉被了,黑白“山摇地动”的,他再不想去遭那份洋罪了。 “小赵,还楞着啥?快过来帮助推推车!” 一个人骑在三轮车上叫他。 这个人长得颇有几分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乍见,给人以小巧玲珑鬼机灵的感觉。但,这就是前几年慷慨赠与他唯一的一枚毛主席纪念章的炊事班长乔学军。他拉的满满一车菜,陷在道边的沙窝里。另一旁,被杨疙瘩的铲车占去了,人却不在车上;这一旁,被一堆粗沙挡住了去路。赵彪子提起铁锨,先把三轮车下的沙铲开,而后与小乔“一二三”——几下就推出了沙窝。随即抓起一根黄瓜,连擦也不擦地“喀嚓”就是一口,吃了起来。 “近他妈,裁缝掉剪子——就会尺(吃)!活干完嘞?” “唔唔。” “走,上食堂喝散啤去!” “啥,啥酸屁臭屁?“ 小乔迷糊加迷糊地逗他:“就是,就是在啤酒瓶上放个屁,噗——嗨,那酒可好喝了!” “嘿嘿,嘿嘿,俺不喝!喝得和恁们老炊哪,个个肥、肥头大耳,也、也不能杀了卖肉!” “瞧个彪样,糊烂头糊不烂你嘴!”小乔问他,“砂筛完了?” “那那、那还有完!你看那大堆!” “那你干到几点?” “干干、干到几点算算、几点!” “胡掰!这么说,你今儿是干不完了?” “干不完,明儿再再、再干呗。” “哦……这么说是你小子说了算!”小乔这才明白过来,“混砂班今儿够用了就行!是不是?” 他咧着大嘴笑了:“乔班长知知、知道还问啥?” “我想找个‘美差’叫你干!干不干?” “啥啥、啥‘美差’?” “嗯……待一会儿再告你!” “乔班长可可、可别点化俺!” “真格的!我不熊你。保管能叫你撑破肚皮子!” 说话间,俩人一前一后地推拉着车,已来到食堂。赵彪子帮助小乔一样一样地把菜卸完,接过小乔递的香烟,美滋滋地吸了几口,撒摸着眼儿,忽然伫立在那儿,呆楞楞地怔住了…… 平时,赵彪子与广大就餐的工人一样,只能站在售饭的窗口外排队买饭,从来没敢跨进食堂一步,不知内部是啥样的。今日一进来,仿佛陡然间从一个昏暗的混沙车间走进一个冰清玉洁的新世界!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疑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震慑心灵的异样感觉! 只见对面雪白的墙壁上,贴着一副巨大的彩色画图,一轮光芒四射的红太阳上镶嵌的毛主席画像,正在微微向他发笑呢!而主席像的下面,是碧波万顷的大海托着一艘万吨巨轮;大海的四周,环绕着朵朵金灿灿的葵花,葵花上镶嵌着“七亿红心向太阳”的隶体红字。他曾听人说,这就是前几年为大搞“三忠于活动”,炊事班长乔学军所一手精心绘制的呢! 而那巨幅画图的下方,皆挂满了三级政府所颁发给食堂的奖状和锦旗。 他曾听人说,这是“宰牛刀”事务长单鎏昶和“小秀才”乔学军,以及“老好人”申德昌,带领十几个炊事员十多年来所赢得的荣誉。还听人说,“骑马不治,掌鞭不离”!这荣誉的一大半得归功于小乔!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小乔在饭店学徒时,就是学习“毛著”的积极分子!在文化大革命动乱的前期,才从饮食服务公司分配来食堂的。他觉得,小乔地确与人不同!为人风趣而不亵渎,朴实而不虚伪。不但技术精湛,还能说会道,能写会画。 他记得,“九大”召开时,工人要连夜上街游行,小乔和老单一商量,就连夜包了上千人吃的水饺,以示庆贺。而后,又养猪养鸡,食堂和餐厅内外都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每天午饭前,他手举“毛主席语录”本,先在餐厅带领就餐的职工做“三忠于活动”,而后才开饭。继而,笔杆子一摇,报告材料一整,却把事务长老单推到前台——四处去传经送宝作报告,披红挂彩过“三电一纸”(电影电视电台报纸)。就这样,炊事班一炮打响,好一顿风光! 他忽然想起一段开心的往事。记得一次他的饭盒丢了,买了一只新碗到餐厅外排队买饭,把碗和一角钱菜票递给窗口内收菜票的乔学军,老单却给盛了满满一碗一元一个的“烧溜虾仁”。“唉,叫彪子吃了,瞎了!”他端着碗刚离开窗口忽听见老单嘟囔了句。事后听钱贵说,他才弄明白,原来他新买的饭碗与高书记的搪瓷碗一模一样,也蓝边白瓷,上面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字样。而且,在全厂一千多人的就餐职工中,是独二无三的。老单忙乱中认碗没认人,竟把他当成大掌柜了。于是,又一段歇后语应运而生: 赵彪子买虾(瞎)——拣个大便宜。 他依稀记得,老单在演讲报告上说,“猪和鸡吃的粮食是食堂多年节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怪不得职工背后叫他“宰牛刀”,原来这外号的来历是…… “哎,你傻乎乎地站在厨房里干么?滚出去!” 随着洪钟般话音的振聋发聩,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把自行车往门外一停,像个皮球似地滚进屋;手提包往帐桌上一撂,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呵斥他。 赵彪子吓了一激凌!扭脸一看,这不是“宰牛刀”单鎏昶么!只见他白白胖胖的,发福发得如同一袋子涨开了面的馒头;一张嘴,像打雷,有理没理先压人三分点!未经许可,哪个翻砂匠若涉足他这挂满金字招牌的食堂重地,那可真比闯进金銮殿还犯上作乱!可其见了当官的白领人士进来,比接财神爷还五体投地! 港城曾流行个口头语,叫“蓬莱腿子黄县嘴子,三个蓬莱腿子加两个黄县嘴子,也抵不上一个掖县鬼子。”单鎏昶是掖县人不假,可他到底鬼在哪里?为甚会鬼?他看不出,也猜不出。光听乔学军与老哈研讨作品时说,其年轻时在奉天干过大饭店,还当过兵。平津战役前夕,部队刚进驻长城脚下,就借故老母病危,脱党跑回老家了。后来托老乡逄科长在铸造机械厂落下脚。碰到这种人,他总觉得惹不起,厌三分惧三分再让三分,不如退避三舍为妙。可今儿,他两脚已踏进人家这一亩三分地里,还能灰留留地拔腿滚吗? “俺俺、俺……嘿嘿,俺来向你学学,刀咋磨得那么快,菜,咋咋、咋做得那么香,不不、不好吗?” “狗屁!你别臭着老炊,给我滚!” 老单瞪眼扒皮地循手轻轻一搡,把其推出门外。 赵彪子后退几步没站稳,一个腚蹲坐在地上,随跟爬起来,一拍打屁股,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咋咋、咋老标杆,还还、还想打人吗?嘿嘿,啥、啥水平呀!” “臭翻砂匠!耍彪你他妈还耍食堂来了!你、你想跟食堂哧尿是不是?!” “俺俺,那那、那敢呐!” “你彪哄哄地,知不知道食堂是重地,闲人免进!” “知知、知道哇!” “哦,瞅食堂都还没上班,来偷?” “别别、别血口喷人好不好!”赵彪子脖一梗,毫不示弱地,“是是、是乔师傅叫俺来的,咋啦?” “你他妈彪哄哄地骂谁?是不挨揍嘞!”老单一点火就着,挥动着拳头就要逼上来动武。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我们的赵彪子,不再犟嘴也不走,竟像被谁使了“定身法”似地直挺挺地戳在那儿,但等他来揍。 “砰”——一拳被捣在胸口窝上,“嘿,骨头还挺硬来!”还想再打,赵彪子胳膊一挡,叫道:“老标杆打人喽!老标杆打人喽!” “这咋会事?咋会事?是我叫他来卸菜的事务长!” 乔学军连忙从后屋跑过来劝解、拉架。继而,向老单神秘地嘀咕了几句什么。 “中!中!快叫其上后屋去!” 老单一听高书记在后面宿舍要找他有事,一脸怒气方才泄了一半。进食堂后,又一转身,严厉地对小乔:“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外人不可随便进食堂来!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时一刻也松懈不得!别,别叫块臭肉带累坏满锅汤!” “啥啥,啥臭肉?你才啦!” “哈,可别犟嘴了你!” 赵彪子气乎乎地一白瞪眼,抽身刚要走,被乔学军一把拽住了,“焦么急!有个‘美差’给你干!” “干干、干啥?” “你稍等一下,待一会儿再说。”小乔急乎乎地又返回后面宿舍去了。 第十一章 免费的午餐 此刻,炊事员已陆陆续续走进食堂来。听说赵彪子帮助小乔推车卸菜,还莫名其妙地被事务长揍了,都你一言我一语,愤愤不平地议论开了。 “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谁叫其不长眼视的,该不多!” “傻乎乎的,谁叫他跑食堂来显么殷勤?找揍!” “这年头,见熊不整三分罪啊!” “再整也整那个龙精虎眼的,整那么个彪人算啥本事?” “就是,欺负弱智人可伤天哪!” 乔学军一步踏进食堂,斥责:“都嘀嘀咕咕瞎说什么!?高书记和众领导都在后面检查卫生,说不定一步就跨进来!都哑悄悄地啊,干活!” 几个徒工一伸拉舌头,随后工作服一穿,一个萝卜一个坑,做馒头的做馒头,切菜的切菜,开始紧张地忙碌起午饭来。 谁知,单单“火头军”老张头因病休班没来。后屋缺了个烧火的。赵彪子一听小乔说,是叫他来给食堂当“火头军”,烧大火!既有啤酒喝,又能吃一顿免费的午餐!当即大嘴一咧,又不想走了。 那知,给食堂烧大小灶的火与在车间烧大窑完全不同。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也不行。该大则大,该小则小;大小得竖起耳朵,听灶上的师傅指挥。既要节约煤,又要按钟点蒸熟馒头。三个灶眼,左添右勾,一刻怠慢不得。忙活了一阵之后,赵彪子就燥热得汗流浃背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想爬起来。忽然觉得浑身刺刺挠挠的,似乎粘和一块了!了几下,不解决问题。想必是那些“小生灵”趁这划时代床铺的升温,又肆无忌惮地繁殖开了? 于是,他臂膀一光,黑色裤子一脱,单穿了条大裤衩子烧火。烧了一会儿之后,瞅瞅馒头锅已到点了,大小灶用火已不那么急了,便坐在那儿,衣裳往膝盖上一展,抓起了自身豢养的那些最难对付的“敌人”了。 唉,无怪乎人说,赵彪子抓虱子和抓阶级斗争似的,永远抓不干净!有人甚至还写过这样的意味深长的“打油诗”: 不抓不知道,一抓吓一跳!虮子糯米栽,老子王八跑。帮拉长蛇阵,派结山头摇。忽闻乾坤变,纷纷四逸逃。 他抓起衣裳抖搂了几下,又往墙上使劲捆了捆,见没捆干净,只得把拉着衣缝,一个个大拇指一挤,“叭叭”地消灭。抓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把烧火屋的后门敞开,踏着板凳,把南北两个小窗也打开,觉得里里外外,清凉了许多。这当儿,忽然从西面宿舍传来高书记那清晰的话音。 “明儿是礼拜天,瞅空儿和乔学军到市场去跑跑,多办点海鲜来!” “嗯,好。那么,检查团多会能来?” “下个星期二!” “那咱得准备几桌?每人几个菜?”是老单那粗如洪钟的话音。 “上面规定,是每个人‘四菜一汤’!咱也不搞特殊!就甭啥‘四二八’‘四一六’啦!照两桌准备,一共十五六个人吧。……不行,盘子可大一点儿,菜可丰满一些,每盘可照俩菜嘛!” “中!中!桌,还按在餐厅?” “不,按三楼小会议室吧。开饭时间可比职工稍晚一点儿。唔……到时候会有人来端的,就甭你们送了。你们食堂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了。” “那些人,可都是挨家挨户吃出来的美食家!质量、数量、口味,一点儿也马虎不得!一定要做得好一点儿!乔学军的手艺好是好,就是口味重了点儿……” “你放心吧高书记!这回有我老单做,咸不了,也错不了!” “那就好。” 稍一沉默,又传来保卫科长林国禄那凝重的话音:“前面戏台子上的宣传牌,怎么被搬弄得四处都是?是谁,什么工夫把主席画像挪到台下了?” “啊?不知道。”老单说。 “那台上台下的环境卫生,你们天天不打扫吗?”高书记问。 “那卫生区属于仓库管啊!不属于俺的。”申师傅说。 “怎么刘保管说是属于恁们的?”逄科长说。 “他胡扯!”老单说,“从戏台子修建那一天起也没属于俺!俺们食堂只管餐厅!” “这简直成三不管了!”高书记说,“当初总务科划分,就没具体分清责任!我看,以后还是由你们食堂来管吧!” “叫俺管当然可以。他刘保管真不该推活来船!”老单颇不情愿。 申师傅解释:“可能前一段,小乔他们抓黄鼠狼子时,搬弄的,事后忘了把主席像搬台上了。” “怎么,那儿还藏有黄鼠狼子?”高书记甚觉诧异。 “昂,都咬了一堆鸡骨头来!” “抓着了没有?” “那鬼家伙还有抓?捅破了它的窝就是了!” “听说那东西都懂得人性,你们还是少去惹惑它好!” 林国禄又严厉地问:“那主席画像上乔黄一块,是谁吃完饭泼的菜汤,还是咋的?你们看见了没有?” “没理会。”老单说。 “八成是谁吃完饭不注意洒的菜汤吧!”申师傅说。 “这一气,谁吃饭来的最晚?”林国禄又问。 “唔……一般是李晟。” “什么时间?” “一天三顿,饭开完了才来!那人古怪,懒得排帮!” “还有谁?” “右派老哈也常来晚。” “那五个小业主呢?” “他们都随大流!” “你们俩好好想想,还有谁来的最晚!特别是打夜班的!” “钱贵!” 赵彪子听到这儿,肚子里像钻进只小老鼠,“噗嗵噗嗵”地蹿跳得厉害。心说:俺也常来晚哪…… 第十二章 拍在刀刃上 “哎呀,俺日恁糊涂奶奶来!你咋么敞着门跳开裸体舞啦!” 乔学军一手拿了个大馒头,一手端了一大碗菜,不无慌张地走进烧火屋来,“快,快穿上衣服,吃饭!”把饭菜往板凳上一放,后门一插,“吃了饭,快你他娘的走道!” “啤,啤酒呐?” “酒屁吧!高书记等人一会儿就进来检查卫生,碰上糟了!” 这当儿,忽然隐隐传来逄科长的话音:“正好,西间屋还闲了张床,给恁们按插个人来!” 申师傅:“这不大好吧科长!” “咋不大好?” “车间工人与我们老炊的作息时间矛盾!他们上班俺下班,俺们上班了他们又下班!相互干扰,往往无法休息啊!” “那人不怕干扰,也不会干扰恁们。” “那,科长要按排谁来?” “到时候恁就知道了。” “调皮捣蛋的我们可不要!” “保险不捣蛋!” 赵彪子一听,不无惶惑地蹲在那儿愣怔了…… 乔学军催促:“你他娘的还不赶紧撑,呆愣个啥?” 赵彪子拾起馒头,大嘴一张,三下五除二,一口馒头一口菜,一会儿就囫囵吞枣地咽下肚,汤一喝,碗一撂,打开后门就往外溜,刚跨出门没几 步远,就和高书记等人碰了个迎头彩! “哎小赵,你活不干跑食堂来干么?” “唔唔,烧烧……”他像被迎头击了一闷棍——“塑”那去了。 事务长单鎏昶见事不妙,忙解围:“啊,是是这样,高书记,烧火铲子坏了,我叫他抽空做了把。” “不不、不是,是乔师傅叫叫、叫俺来帮帮、帮助烧火的。” “什么?小乔怎么能叫你来烧火?!” 老单的笑脸立即被高书记的冷眼堵了个“乌脸青”。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傻蛋!原来一根肠子通到底——宿王八的! “快回去干活去!” 见赵彪子走远了,高书记一扭脸:“老单呐,食堂是重要场所,闲人一定要严禁进入!” “是是。”一惯刚愎自用,精通“溜须传”的老标杆,突然间像霜打的草——恹恹了。 “还有‘卫生五四制’,恁们一定要落实到个人!按时督促、检查,万万不可麻痺、松懈!天气日渐暖和了,还要防止食物中毒!” “是是,我们一定要照您的吩咐去注意。” “光注意还不行!还要开动脑筋,转换机制,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十几个炊事员,十几股绳往一块儿扭才行!一要时时刻刻把食堂里外的卫生搞好。二要把职工的生活切实改善好,把饭菜的质量抓好,抓实!可叫小乔把一周中午和晚上要改善的生活列出个表来,贴餐厅里。叫就餐职工看看,今儿吃什么,明儿吃什么,心里好有个数。不妨,挨个菜再煞煞成本——每个菜不要挣得太多了,能不赔就可以了。尽量做到,使大家能吃的饱,吃的好,花钱少。不能说吧,使每个职工达到百分之百的满意,但也要使那些一惯对食堂抱有成见——专爱挑毛病,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少挺天叽叽歪歪,说三道四地胡炒菜!” “是是,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稍停,高书记又语重心长地:“要记住:赢得荣誉难,保持荣誉,使它永远焕发青春的活力和光彩,就更难!” “是是。我们一定照您的吩咐,脚踏实地的严格要求!” 话音刚落,不知什么功夫跑过来一只双冠子紫花大公鸡,在高书记的身后双爪一蹬高,“叭”地啄了口,尔后歪着头在地上“咯咯”地叫着。高书记一“哎唷”没出口,后屁股那条银灰色裤子就被清晰地烙上两朵梅花印了。 老单赶忙捡块小石头把鸡赶跑。 申师傅随后“超超”地向鸡窝赶去。 “这只黑公鸡可厉害了!”老单红涨着脸儿可找到话茬了,“当初四五十只‘同党’都被它斗败嘞!连黄鼠狼子都怕它!” “是吗?”高书记似乎不大相信。 “去年,因把公鸡全宰了,可倒好,光剩些‘寡妇’,连吃食、走道、下蛋都没精神!一只只都先后得鸡瘟死嘞!今年,师徒们有经验了,单单留着它坐山为王,传种接代!” “这只黑公鸡的确是优良品种!”逄科长也笑道,“上回我亲眼见‘小辣椒’被它撵得满院子跑,差一点儿被按倒喽!” “哈哈哈哈——还这么厉害?”林国禄禁不住笑开了。 “你们怎么不拦住它?”高书记不悦地责问 “拦不住啊!到时候不知打哪儿就飞出来了!” “我不信。剪掉翅膀,再叫它飞!” “师徒们哪舍得啊!还得留它对付黄鼠狼子啦!” “哈哈,它还能斗黄鼠狼子?”林国禄甚觉惊奇。 “那不行!”高书记甚为不悦,“拦都拦不住,还飞出来鵮人,影响多不好!我看你们还是宰了,招待客人吧!” “是是。”老单颇不情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 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个老黑,“拍马”也不会拍,竟它娘拍在刀刃上! 第十三章 实话实说 “检查团今天要进厂啦!”这消息像生了双翅的喜讯一样,瞬间从厂部到科室,从车间到班组,在铸造机械厂广为传开了。 其实,半个多月以前,厂里就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省整顿企业检查团最近要来厂检查工作。于是,工会主席朱景春又印发“政治时事学习答题“”,又公布新的“文明生产规章制度”,还要通知各车间各科室,抓紧时间,里里外外,整理厂容厂貌。好么,上上下下,几夜之间,职工的积极性全都调动起来了,除了开展班组学习和背诵“答题”外,还要大搞环境卫生活动。而今你看吧,厂大门外,一早就贴出了醒目的“热烈欢迎省企业检查团来我厂指导工作”的大红标语。中心大道两旁,以前堆磊的那杂乱无章的破铁堆和烂木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方整齐待用的黑沙堆——而赵彪子筛砂,必须在储砂棚内筛,不能随便跑室外和大道边筛,必须得堆垒得整整齐齐。大道旁,那堆磊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焦碳和废铁,也要规矩得“泾渭分明”,不能扬吧得四处都是。连车间大门外的黑墙壁,不知什么工夫也用白石灰水被粉刷得焕然一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悦人笑!你想,谁不指望自己的厂子能早一天评上国家一级或二级企业啊? 为此,总务科逄科长一上班,就腆了个黑鞋拔子脸,不放心地来到食堂外巡视,对正要上街买菜的事务长单鎏昶说: “老单哪,食堂是重点!通知他们,谁哪儿出了问题谁负责!” 老单“中中”地应诺,反身来到食堂,对正在吃早饭的师徒们手一挥,高八度地叫道:“都好声听着啊,刚才科长来说了,食堂是重点!谁那儿出了问题谁负责!” 跟着,又对炊事班长乔学军这也不行哪一不好地指划了一番,肥胖的身子一蹽腿,跨上那辆“大金鹿”,就急着上街买菜去。而小乔叫小冯代替他,吃完饭也骑上三轮车随跟去拉菜。 师徒们急三火四地吃完了早饭,在小乔的吩咐下,照例还要牺牲休息时间。各就各位,分片包干;刷地面的刷地面,刷餐具的刷餐具,每个人分管的那一摊子,又重新洗刷和规纳了一番。“谁那儿出问题谁负责!”谁都能掂量出这话的分量,谁都知道个人所肩负的责任多么重要。因而,谁都不敢懈怠了,害怕自己那一摊子出了问题,连累了全厂的打分评级。乔学军更是一马当先,与师徒们洗刷完了锅盆料灶之后,又仔仔细细地好一顿规纳和整理。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忙活着,做起中午的饭菜来;不但要做给职工吃的,还要做好“四菜一汤”——预备给十多个检查团的成员吃。 谁知,师徒们汗流浃背地忙活了一上午,中午饭开完了,客人的饭也端上去了。小乔叫师徒们休息去,自己单等人下来检查。可等了半天竟连个检查团的影子也未瞧见!心里不无抱怨地说:难道“瞎子点灯——白费蜡”,人不检查食堂啦? 但他还不能离开。便伫立在食堂门口,晒着和煦的阳光,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厂里前两天才发下的“政治时事学习答题”,以及食堂的“卫生五四制”。生怕被人家一提问,懵里懵懂地回答不上来。可也是,倘是检查团来检查的管那都合格,就在他这炊事班长的嘴上出了“糗”,那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因为食堂之所以是重点,还缘由是三级政府所授予的多年的老先进典型! 忽然,门一响,高书记挈领着稀稀拉拉一队人,指划着,说笑着,打后门走进食堂来;里面还有逄科长和事务长老单。他心里“呯然”一跳,忙把学习答题往兜里一装,迎了进去。 “这食堂好敞亮好漂亮啊!” “嗯,真不愧为老先进典型哩!” 窗明几净自不必说,单是对面墙壁上,那一面面光闪闪的奖状和红艳艳的锦旗,也快晃晕检查团成员们那一个个愉悦而惊诧的眼神了! 客人们目不暇接地一边观赏,一边赞誉。一会儿,靠近售饭窗口的那张长条的菜案子旁,就围满了一圈人,客人们似乎对案上那一盆盆的残羹剩饭更感兴趣。 “哦。这是我们先进班的带头人,事务长单鎏昶!”高书记含笑着介绍。 只见老单发福的胖脸汗涔涔的,挪动着胖胖的身子挤进人空来,挨一盆菜沾沾自喜地说:“这是‘烧溜虾仁’,三毛一个;这是‘抓炒肉片’,两毛;这是‘烩三样’,一毛五……” “生活调节的不错呀!” “嗯,也挺便宜的!” “每天中午都几个菜?”留着花白平头的团长问他。 “哦,六至八个!”老单的胖颐一凸动,张口就来。 “他们保证,一周内中午的饭菜不重样啊!”逄科长眯缝着小眼儿从旁插了一句。 接下来,人们又询问有多少职工就餐,几个炊事员做饭,每周能否吃上一顿水饺和包子等等。老单都一一爽快地做出了回答: “中午,三百多人就餐。俺一共六个炊事员。啥包子饺子馄饨面条,以及麻糖伙食的,我们保证,啊,每天中午主食不重样!”他浓重诚恳的语调中,不失几分自负。 “哦,六个炊事员?也够忙活的啦!” “真有一股子大干‘四化‘的劲头哩!” “嗯,解决好新长征路上的职工吃饭,可是个大问题呀!” 人们不约而同地又啧啧赞扬开了。 可站在人群后的炊事班长乔学军,听了人们的议论,不知为啥,直擓耳朵,似乎有只小蠓虫在往里钻——很不入耳!一抿嘴唇,疑是吃了只未漤的黄柿子似地——涩巴巴地,很不是滋味!心里好像在说:这哪里是在介绍,简直是……他脸微一晃头,憋不住劲了,想挤向前,替师傅纠正几句,又觉得在这种场合颇为不妥,那不仅会使他难堪,与厂领导脸上也不光彩。“掉下来?得找掉下来的理由听听。”“谁那儿出了问题谁负责!”高委书记与逄科长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这当儿,只见老单干咳了声,又腆了个方额胖颐,信誓旦旦地说:“我们炊事员通过政治学习,七股八股绳一齐扭哇!本着使职工吃得好、吃得饱、吃得满意而又花钱少的原则,一天三顿,尽量做到粗粮细做,细粮精做,随时倾听广大就餐职工的意见!切实改善好职工生活,为生产服务。使工人们吃了舒心,领导也放心,大干起‘四化’来,更有劲儿!” 人们不无点头赞许。高书记听了也快合不拢嘴了! 但乔学军的脑壳却隐隐痛痒起来——疑是那只小蠓虫真地钻到他耳朵里去了!他再也按耐不住了,头皮一硬,毅然决然地挤到人前,不卑不亢地: “噢,我说两句吧。单师傅所说的,也不完全对。我们听的多的,倒是上面的意见,和白领的吃好吃孬。在新长征路上,为解决好职工的吃饭问题,我们是做出了一定的成绩,但离党和职工的要求,差的还远!”他似乎丝毫罔顾身旁人的脸色和感受,又坦然自若地,“哦,加上三个临时工,我们一共有九个人做饭。就餐的职工也没那么多,一般中午,保持三四个菜,今日算高峰!” 人们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的话惊呆了!“刷”——目光不约而同地向他射来! 这是个年约三十左右岁的小伙子。身材不高,穿了件雪白的青年服上衣;脸庞白皙,长得有些帅气;那双深沉而犀利的杏核眼,还漾着几分倔犟的激情哩! 高书记先是一怔,尔后眨眨眼,笑着手指轻轻一点:“哎,这是我们的炊事班长乔学军!” “乔学军?”有人重复了句。 “哦对,他是从饭店调我们食堂来的,可以说是‘专科’!” “哦,专科?”有人不知是惊疑还是赞佩地点点头。 “小乔,简要说说咱食堂的情况吧!”逄科长小眼一眨巴,忙把话截去。 小乔稍一愣,没有继续说下去。见人空里睃来一双清冷的目光,心里顿刻像落进了块冰块——凉透了!暗说:有啥说啥,忌讳什么?恁们不是挺天在强调:要实话实说,实事求是吗? 这当儿,有人打开碗柜,取出一块半米见方的菜板,问:“这是专供切熟的吧?那刀呢?” 老单的脖子根都暴凸得红了。从额头上抹下一串汗珠子,却强作笑脸地手一指墙上的刀架:“呶,那不是!” “啊呀!这刀,咋锈成这样?还、还沾有生肉渣?” 小乔双眉微微一拧,毅然决然地走过去,从刀架上抽出一把雪亮的菜刀,坦率而不无负疚地: “这是把熟刀!我们同志由于工作疏忽,按理,生熟隔离,生熟刀是不能放在一块儿的!请多提宝贵意见!”小伙子说着,紧张的面颊有些微微绯红起来。 但人们看得出,他说的是事实,而且是诚属可贵的。 第十四章 短兵相接 一会儿,食堂就被检查团“雾里看花”地检查完了。 这工夫,食堂里只剩下逄科长、单鎏昶与乔学军三个人。只见老单颤盈着胖胖的身躯伫立在帐桌前,两眼注视着窗外,一声不吭。胖脸憋屈得这才泛出了铁青色,上嘴唇拧成了个S型,右手不停地捶打着剧烈起伏的肥膺。裤子——却总爱找别扭地往下掉,裤腰带系紧了还揢得慌。看得出,他“胸闷”的老毛病又犯了。陡然,“吱嘎”一声,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桌上那本“政治时事学习”答题“啪”地一摔,叫道: “一个小事务长有啥了不起的,等我退休了倒给你!” 逄科长坐在一边的条椅上,被惊了一跳!慢悠悠地点上烟,吸了口,瞥了这个一眼,又瞥了那个一眼,像要劝解,但一时又找不出恰当的词儿。 乔学军像“罚站”似地伫立在墙根,双手往胸前一揣,知道这狂风乍起,天一阴,接下来的“电闪雷鸣”是必不可免的。既然主意拿定,他不承受也得承受,已无所谓了。 无疑,小伙子是个坦诚直爽,和说话爱较真的人。为了个“针尖”大的问题,常爱与他人理论,可过后该咋么的还咋么的,也从不放在心上。但事务长老单却不那么想,春风得意,底气十足!“一点火就着”——是他脾性的表像;吹胡子瞪眼,以势压人,和欺下瞒上,却是其玩人的一惯伎俩。小乔逆来顺受——领教得多了!但权衡利弊,考虑到其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先进班的带头人,平时不愿为些工作中的琐事与之较真,总是随和他,敬重他。但,这并不以为是称心要“捧杀他”。正缘由如此,其心思人都惧怕他,一张口就压人三分点不说,使性子,发脾气,打骡子惊驹显威风,却是其家常便饭。结果一班人,被其拿捏和调理得“一盘散沙”,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背后却意见成堆!他说“鸡是扁扁嘴”,没有敢说是古轮嘴的。这怎么能说是“七股八股绳一齐扭”云云,在搞好食堂工作呢?而今日这情形,他不把问题当着逄科长的面摆开,能行吗?今后他这炊事班长还有法当吗? “我没这意思。”他似乎很冲动,但话音平静得很。 “你什么意思?咹!”老单一扭脖,满脸的横肉一抖动,几乎喷出了唾沫星。 “事就那么个事,我是有什么说什么!一没扩大二没缩小!说错了,你尽管批评好了,用不着上那么大的火!科长也在这儿。” 逄科长只顾低头吸烟,好象在看地上的蚂蚁打架,无动于衷。 “你放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他蓦地挺起身,“咣嚓”一声把椅子带倒,两只老牛眼喷着火星瞋到了头顶:“……你是称心在气人!” “你能那么想,我可没那么想!” 逄科长把椅子扶起来。这才娓言劝道:“别上火,啊!坐下,慢慢说”。 老单睃了科长一眼,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缓了缓气氛:“叫你介绍吧,你事先溜了!躲了!待人说吧,你趁机来踩脚后跟、逞能耐!这不是称心在气人、在拆台、是什么?!” “我没躲!我没想到你们是领着人,打后门进来!” “打后门进怎么啦?前门你锁着,不走后门走哪?” 乔学军忽然想起,他光有后门的钥匙,前门的钥匙早丢了,叫他配也不配。他想说;我就在门口,你没看见啊?话出口却是:“我没锁!” “……你不要忘你是预备党员!” 老单是乔学军的入党介绍人不假,可能因之就失去原则,欺下瞒上和弄虚作假吗? “我当然没忘记!可我知道,做为一个党员的最起码条件:就是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和做老实人!” “你……你含沙射影在骂谁?——噢,你把马列主义装手电筒里,专门来对付我啊?!” “我是要时时解剖别人,但更重要的,是解剖我自己!我自己平时对领导、对群众和对党,说了那些假话、空话,做了那些亏心事!” “混蛋!你干些什么?食堂的荣誉是你给争取的?!……走‘后门’怎么啦?……靠你走‘前门’,永远也别想之当……你给我滚!滚!”老单吼叫着,挥舞着胳膊,若不是逄科长上前拉开,真想给徒弟一记耳光方解其心头之恨。 小乔称心要挨师傅一巴掌似地原地一动不动。不卑不亢地:“你打吧,我保证不还手。” “算啦算啦!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逄科长烟蒂一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珠子。 食堂的空气顿时要爆炸! 令人窒息地停了两分钟。 逄科长这才好言安抚老单:“压压火,啊,压压火。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同志之间,都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还有啥解不开的疙瘩!” 稍停,他一看手腕子上的表,“四点钟三楼会议室还有个座谈会,你先去吧。小乔待一会儿走。” 老单这一上火,非同小可!气得手臂都颤抖了,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半天才翻找出逄科长前两天给他写的那张发言稿子,手一窝擦,撴兜里。捶打着胸脯,“呱”地一带门,迈了个“之”步,晃晃悠悠地走去。 第十五章 责有攸归 逄科长一拍小乔的肩头,装模作样地:“走,咱俩去拉拉。” 小乔心里一沉,暗说:拉就拉呗,我不就说了几句实话吗?还怕‘穿小鞋’不成? 他跟着逄科长来到总务科办公室。 正好,屋里没任何人。逄科长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窘着个黑鞋拔子脸:“小乔哇,你这伙计,以前,我还真没看出你竟还是这么个人!” 乔学军一惊,强笑道:“啥人?扒了皮,我里外不还这么个人?” “你呀,你说叫我说你什么好?” “说啥都好!我虽没长个弥勒佛式的大肚子,但保险能容天下敢容之事!” 说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因为对方的肚子也确实有点儿发福!逄科长“卫生球”目光一瞥:“你呀,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嗫!你若不拉开,我还真想叫他打肿脸充胖子!” 小伙子知道,老单之所以敢那么戾气跋扈,就是被顶头上司们给宠的、惯的。单以逄科长为例,平时进出食堂吃拿卡要,与进出自家没什么两样。师徒们都大眼瞪小眼,没有敢说半个不字,更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因为县官不如现管嘛!别看其披着“先进科室”的外衣,说起话来抑扬顿挫,“胡萝卜加擀面杖”——很会拨人心弦!可剖开其画皮,肚里那根肠子比谁都花花!来做他的思想工作?包庇、纵容和替他打圆场,恐怕才是其真实目地。 “乔学军啊乔学军,你也太忒‘军功’了!哪有你这样实打实地去向人介绍自家情况的!” “那你说咋介绍?弄虚作假,一级瞒一级?” “说那么露骨干吗?调屁股给人打啊?” “听之任之,装聋作哑?” “到时候该装聋作哑就得装聋作哑!” 逄科长见其还挺“牙硬”,便明显加重了语气:“试问:你年轻轻的,见过多少世事?迈过几个波浪坎?趟过几道河水?” “我知道,我趟的河水没你过的桥多!” “知道这点就好!你心里对食堂有看法也罢,对事务长抱有成见也罢,咱私下过后,啊,怎么说都可以。可在那种场合,守那么些上级领导,啊,你这么一插言,一表白,唉!” “那我说的实对吧?” “对!完全对!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句句是真理!你的话,一句顶十句,句句是实话!可是,你想到将会意味着什么?!” “你说将会意味着什么?” “事虽是那么个事儿,理虽是那么个理儿,你觉得事务长他说的不对,那也得考虑考虑,该不该驳他面子?驳了,会起个什么作用?对全厂的评级打分,会起个什么效果!” “那你说会起个什么效果?” “秃头上的虱子,这还用心思吗?那些人的脑瓜——都是干啥的?他们检查的目的是什么?……就一个‘吃’字来讲吧,上级规定是‘四菜一汤’,可咱们改了‘八菜一汤’人家还‘和风细雨,颇有微词’了!……倘是这次检查,全厂打不上足够的分数,评不上国家一二级企业,你说这份责任,该由谁来负?!” “你是说,由我来负?哈哈,这顶‘帽子’要我戴,是不大了点儿?” “你还不摈服?!” “我不是不摈服。因我捅了娄子,食堂出了问题,由我负,厂子其它地方出了问题,你也要找我啊?” “别的地方不找你,可因为食堂检查不好,影响全厂的打分评级呢,不找你找谁?!” 小乔听他如此一吓唬,不得不心惊胆寒地低头默认了。稍一思忖,又觉得不大对劲儿,颇为不服地:“不过……” “不过什么?” “单师傅一怒之下,说什么,我是‘称心在气他、在拆台’,这我可担当不起!他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动不动就拿大帽子哈人!容不得半点不同意见!这能说是‘七股八股绳一齐扭’,在搞好食堂工作吗?” “他血压高,有心脏病,那是他一时的气话!你作为徒弟,应当体谅才是!” 老单常常教训炊事员说,“干老炊这一行,众口难调,一人难服百人心!龙的不喜干,熊的干不了。听三道四的,实打实的人抓惑!”言下之意,有他这根硬棒棒的“顶梁柱”撑着,就餐的职工才不敢抓惑和“胡炒菜”。要不然他退休了,“顶梁柱”一撤,食堂这“先进班的红旗”就得垮!真的是这样吗? “我知道他有病,但我不承认是称心在气他,和拆他台!”小乔进一步坦诚地,“他退休了,有些人可能‘舌尖’一受屈,要勒紧裤腰带!但是少了谁地球也照样转动!就我这个小班长来说,因为这次检查食堂出了问题,影响全厂的评级打分,当然由我来承担!不称职,可随时撤换嘛!谁爱干干!但我们做为共产党员,为啥就不能正视现实,实事求是地向上级领导反应实际情况呢?难道为了打了个高分,就可弄虚作假,说一套做一套,和欺瞒上级吗?我做不到!” “哼哼,你呀小乔,就是牙硬!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领导,这是最起码的组织纪律和原则!——你是预备党员不?” 小乔一愣怔,见他变脸比翻书都快,简直不敢相自己的视觉了。 第十六章 名不虚传 乔学军走进三楼会议室一看,熙熙攘攘已坐满了人。绝大部分是各车间科室的优秀代表和班组长。检查团的成员皆已按部就班,分别落座在离主席台较近的前几排。职工都爱去往后几排挤坐,前两排空好几个座位却没人坐。那个年长的留着花白平头的团长,扭脖见他来了,站起身来手一招,面带微笑地叫到其身边来坐。小乔也不推辞,应了声,随坐在他的左侧。心里不由得一阵砰然乱跳,似乎觉得怪紧张的。 不料想,原来坐在团长右侧的事务长单鎏昶,见乔学军来了,胸脯捶了两下,忽地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高书记不悦地:“人快到齐了,你要上哪去?” “我上医务室去开点药!”头也不回地抽身走掉。 团长眨眨眼,没说什么,却问身边的小乔:“恁事务长有啥病吗?” “噢,有心病,血压还高。” “那么大岁数了,恁们炊事班,是得多关心点,体贴他呀!” “啊,知道。” “小乔哇,你有多大岁数嘞?” “你看哪?”他不无腼腆地反问。 团长侧目稍一端量:“看不大出。” 乔学军随在他胸前大小指比划了个“六”字。 “很年轻啊!正是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大好时光!毛主席不是说嘛,你们青年人正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啊谢谢!”小伙子嘴一咧,知道团长是在勉力他。 “早就听说恁们食堂,是全系统和全市的老先进班,这次一见,确是名不虚传啊!” “不客气。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离党和职工的要求,差得还很远!请您多多指点,和提宝贵意见。” “谈不上指点。我们只希望,在你和事务长的带领下,保持荣誉,搞好团结,百尺干头,更进一步!在新长征路上,为加速‘四个现代化’的建设,能更好地为职工和生产服好务!” “谢谢!谢谢您的教诲!我们、我们炊事班会尽力而为的!” 团长与乔学军的简单拉呱谈完了。高书记站在离他们仅有两米之距,谅或多或少也能听到些。但小乔的心里却久久平静不下来,觉得自己在检查团面前的自家“揭丑”也罢,“踩事务长的脚后跟”也罢,似乎没起啥反作用,相反倒得到团长的赞许和赏识;但也暴露了食堂内部不団结的问题。从而,心里不仅甩掉了逄科长忽悠给他的那个惴惴不安的“包袱”,还增强了他带领一班人,进一步搞好食堂的勇气和决心。 看看各车间科室的人都到齐了,高书记高声地:“大家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了!现在,会议开始。吸烟的同志,请您把烟头掐死!” 静了静,他一板一眼,语调昂扬地,“为了欢迎省企业检查验收团的领导,来我厂检查和指导工作,为了使检查团的领导,能更好和更进一步地了解我厂的实际情况,使我们厂,在新长征路上,能早一天创建成‘大庆式企业’,我们特招集大家来,开诚布公,群策群力,开这么个座谈会。好了,下面,请大家涌跃发言。” 党委书记号召完后,马上就有各车间的班组长优秀代表,争相举手发言。显然,是厂部预先按排好了的。班组长们的发言,大都手拿预先准备好的稿子,念得慷慨激昂,振振有词。皆为表决心和立壮志式的,和如何争分夺秒,大干加巧干——超额完成国家计划指标的问题。 该炊事班的乔学军发言了。他手不拿稿子,却坦然自若地:“我说几句吧。首先,我代表我们炊事班表示,坚决听从党的号召,在新长征路上,保持荣誉,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工作和生活中,切切实实地做到‘五讲四美’——” “请问您,什么是‘五讲四美’?”一检查团的成员打断他的话。 “哦,‘五讲’就是指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四美’就是指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 “那么,什么是‘三老四严’呢?” “‘三老’就是对待革命事业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四严’是对待革命工作要有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和严明的纪律。” 小伙子的回答,真是“瓢里切菜——点水不漏”!人们听了,无不投来赞许的目光。 停了下,他又继续说:“但是,我、包裹我们炊事班在内,在饭菜的质量和端正服务态度上,做的还很不够!例如,有时馒头做的‘鸡蛋黄’(碱大)搁多了,还要强卖;隔夜菜酸了,还说醋搁多了;牙被米饭里的沙子硌掉了,还说人家的牙不结实等等(笑)。虽说每星期能保证大部分人吃上一顿水饺,但下班晚的职工有时还吃不上。在服务态度上,在‘白领’与‘蓝领’之间,我们有的同志不能很好地一视同仁,保持‘一碗水端平’!甚至存有慷公之慨,邀买人心和看人下菜碟的陋习,在就餐职工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今后,我们一定要切实改正这些错误的思想和作风,处处以‘五讲四美’和‘三老四严’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切实做到饭菜实惠,花样创新,使广大就餐职工,不但要吃的好,吃的饱,还要吃的舒心。并经常组织职工代表座谈,倾听就餐职工的意见。戒骄戒躁,再创佳绩!谢谢大家。” 小伙子一口典型的普通话,讲得潇洒、实在、也坦诚。 “哗——”获得了一致的掌声。 令人惊喜的是,铸造机械厂在创建“大庆式企业”的评比活动中,炊事班长乔学军实事求是的“实话实说”,不但没影响全厂的评比打分,相反,在检查团成员的心目中增加了不少的光彩和筹码,致使全厂在全系统打了个最高分!最后,被省检查团评定为“国家二级企业”。 然而,先进炊事班两个带头人的这一“怼决”不要紧,事务长单鎏昶竟一气之下“血压”突升,“冠心病”复发,病倒得住院了。经医生诊断,“心脏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大部分梗塞!需做大手术——搭支架,方能挽回其性命。 乔学军知道后颇为纠结!没想到他一番当着众多领导面的“实话实说”,竟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上面天天在强调要“三老四严”,要实事求是和实话实说,可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这好比一把令人胆寒的“双刃剑”,对任何人心诚与否,都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第十七章 钱贵泄密 钱贵懵里懵懂地被林国禄叫道了保卫科,一见车间主任赵官臣也在场,心里“格噔”一下,暗问:他为啥也在这儿?……难道,难道那事儿已被谁泄露了?不会吧?他与杨疙瘩不说,他彪子再傻,也不会主动去自投罗网的。 “钱贵啊,你们清打的已下班了吧?”林国禄亲和地问。 “没呀!” “怎么还没下班?打箱那活儿,不是每天才干四五个钟点,天不亮就干完了吗?” “哪里。昨晚大炉浇的铸件多,俺班又有两个人病休,怕天亮了清打不出来,耽误了车间造型,俺没法,现牵了赵彪子来暂且打替班。” “他白天不是还得上班,能干下来吗?” “他说砂都筛够了,白日一两天干不干无所谓!凡是车间不等着用。” “都是谁病休?”赵官臣眼一瞪,忽然插问,“有孟大夫的病假条吗?” “有哇 !一个是徒工于建国,一个是李晟。” “啥病?” “都是开的重感冒!” “这一气,患流行感冒的挺多呀!你们是得注意点儿。”林国禄说。 赵官臣不悦地:“李晟那小子不是装故的?他上个月不是才休吗?……待我去问问孟大夫。” “那咱不知道。凡是人有病假条。” “李晟还经常因病歇班吗?”林国禄又问,“他这一气在班上,‘劳动态度’怎么样?” “他有‘腰间盘突出’的病啊!”钱贵下意识地,“要说‘劳动态度’吗,还那样!叫干啥干啥,听从分配,也挺卖力的。” 赵官臣微一摇头,奸笑了声:“嘿,你是在给他脸上涂脂抹粉吧钱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他那样花岗岩脑袋的臭老九,还会老实?还会卖力?” “嗫,赵主任,不信你下车间去,挨一个人访听访听嘛!” “甭访听,你也甭替他吹虚,他是什么类型的人儿,厂领导心里都有数!” 林国禄想了下,又进一步地问:“他在班上闹没闹过啥情绪?比喻常说些抱怨叫屈的怪话儿啦?” “这咱没听见。他那个人诡呀!多言多语的怪话,才不当俺面说了。” “那背后呢?最近,你有没有间接地听见他说些啥?” 钱贵的小眼磕巴磕巴几下:“嗯……没,没有。确实没有听见他说过啥怪话!” 林国禄与赵官臣一交换目光。突然一改那亲和的口气:“那么,钱贵啊,在餐厅的主席宣传牌的后头,有两首反动诗词,你看见了没有?” “啥?反动诗词?咱没看见。” “听没听别人说?” “俺从没听说啥反动诗词!” 林赵二人又交换了下目光,“那么,主席像的嘴角处有乔黄一大片,是谁泼的菜汤还是啥的,你看见了没有?” 钱贵一个闪愣,眨眨眼,马上说:“不知道,没理会。谁那么主贱,吃饱了撑的,敢往那上面泼菜汤!” “哈哈,一问三不知!没理会!”赵官臣又奸笑了两声,“钱贵啊!你是在和领导捉猫咪——演戏吧?啊!别耍那个小聪明了!像你那样眼观六路,耳闻八方的茬子,还会没理会?不知道?你心思厂领导都患有脑瘫啊?!” “嗫,赵主任!不相信人是不是?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有半句假话,是婊子养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为佳。好哇钱贵,你‘反对自由主义’学得不错呀!思想明确,立场坚定!下一步好入党了!一起誓,领导就更无话可说了——” “听说,你已交了三次‘入党申请书’了,对吧?”林国禄紧跟着又问。 “嗯。”钱贵低头应了声,一粒豆大的汗珠子从脑门上滚了下来。 这钱贵,长得黑黢黢的中等身材,相貌平平,偏爱说个怪话和耍个小聪明什么的,在全厂也是出了名的。骨子里也诡异得颇有几分城府。当了四五年挖坑道的工程兵,因左踝骨负有点伤,退伍来家刚新婚没几天,即被上级照顾——招来厂子当工人。可在铸造机械厂没干上两天翻沙匠,就嫌惑活脏和累,赌气跑回家不想干了。后经妻子和父母的一番批评和劝说,无奈,又硬着头皮返回了厂子。朝亓厂长一下跪,痛哭流涕地好一顿认错和表白,起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和学徒,决不拈轻怕重,撂翘子。亓厂长终于被其感动得免强收下。也许为进一步考验他吧,并没叫他学翻沙和打芯子,而是按排其在素有“小劳改队”之称的清打班打箱。俗语说,玉不琢磨不成器,人不给力不成才。呃,他这一起誓还真履行的不赖乎,未干上一年,就混上了清打班的班长了。 而此刻,脑子一震撼,不得不仔细盘算,他这个一直想取得组织信任和提拔的小班长,下一步还想不想干,想不想继续往上爬了?对于他与杨疙瘩“当保人”——私下怂恿赵彪子打的那个赌,现在究竟是继续保下去呢,还是认清情破利害,杀个“回马枪”?是灶王爷上西天——对组织有一句说一句——忠实坦白呢,还是继续装痴卖傻,隐瞒真情?对于前者,赵彪子还好糊论,可李晟呢?他能糊论过去吗?一旦知道是他泄的“密”,背后不给他“黑”的吃才怪哪!而对于后者,领导既然已揭示到这个层面上了,他再一问三不知,还能隐瞒过去吗?……可反过来再一想,不大对劲呀!李晟已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已被批得狗屎不如了,暂时,即使想给他“黑”的吃,恐怕他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再进一步讲,如果眼下,再不当机立断的话,那梦想入党做官——继续往上爬的夙愿,从此恐怕真地会化为“南柯一梦”了!是非得失,权衡利弊,和走人生长途之“十字路口”一般,能否拿捏得住,真真地就在这“一念之间”哪! 林国禄又换了一付亲和而庄重的语气:“做为一个共产党员,最起码的一条:就是要对党组织忠实!忠于党、忠于人民和忠于毛主席!……及时而真实地向组织反应基层群众的意见!隐瞒事情真象,或者弄虚作假,说一套做一套,就是对党的最大不忠! “在毛主席像宣传牌上写反动诗词,和泼菜汤什么的,这是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这你心里应当清楚!……你若知道了,能检举,能揭发,可是你为党立功、思想进步和向党组织靠拢的最好地表现!” 赵官臣狠狠地插了句:“若你知道了不说,甚至还暗地里,继续纵容和包屁坏人坏事,或者搞‘攻守同盟’,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钱贵嘴唇哆嗦了两下,没等说啥,豆大的汗珠子又从额头上滚下了一串。 “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阳光大道!一条是独木小桥!何去何从,由你选择,和决断了!” 赵官臣早已看透了其矛盾和色厉内荏的心理防线,配合林国禄的启导,一软一硬,一冷一暖,又一鼓作气,接连加重了几个法码——彻底戳穿了其脆弱的心理防线。 上班的铃声早已响过。可夜班的清打工人还没下班。 在造型的第二车间,在弥漫着浓烈的铅灰色的氛围中,行车隆隆,往返不止,把埋在沙窝里一个个依然滚烫的铸件吊出来,十几个清打工人各就各位,手持风钻子,“突突突”地清除上面的沙灰,仰脸一见行车又隆隆地开走,却不约而同地“嘻嘻哈哈”扬起一片嬉笑声。 活没干利索,还有工夫开玩笑?人们都在嬉笑啥呢? 赵彪子甚觉莫名其妙。 他摘下灰黑的口罩,抬头定神一看,只见在行车的座棚下,谁挂了个像狗鸡子似的红红的小辣椒,被长长的线绳系着,来来往往,悠悠荡荡,煞是好看。开行车的那个妖艳的女人还不知道。 “哎哎,小辣椒!小辣椒!嗫——”别人没吱声,他却憋不住指指划划地嚷嚷开了。 行车嘎然而止。妖艳的女人款步走了下来,刚要朝赵彪子发火,忽然见座棚下红红的小辣椒,忙找了根铁棍,蹦着高儿,挑了半天才挑了下来,“咣”的一扔铁棍,朝着几个偷着笑的工人咬着牙根谩骂开了。 “这是哪个血婊子儿干的?啊!……惯些臭毛病!些臭翻砂匠欺负人还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谁把它挂在上面,我叫他尿一辈子黑尿!打一辈子光棍!——要不,养个孩子也叫他黑不溜秋的没腚肛眼!” 骂了一通之后,见没人理睬,也没人敢再笑了,走过来,朝着赵彪子大拇指一夸:“满二车间就小赵是个好人,是个大大的好人!他们都是属沙鳖的!见了阳光就鳖脖子一缩,萎黑砂里去了。小赵,你看没看见是谁挂在行车上的?” 赵彪子白瞪白瞪眼,直摇头。 “……你指一下,或暗示个姓也行。” 赵彪子还是直摇头。 “你甭怕他!有我在,他哪一个也不敢咋么的你!” 赵彪子还是一个劲的摇头:“没没、没理、理会。” “你呀你呀小赵,也会装老好人了。” “赵彪子,快快,保卫科长找你有事!” 正在此刻,钱贵跑车间来,一个劲地叫他。 第十八章 咎由自取 “好哇钱贵,准是你这个有娘养没娘叫的小子干的!”妖艳的女人骂着,拾起铁棍就去追赶钱贵。 可钱贵一个高窜去,边跑边笑道:“乖乖,我想变成辣椒虫子尝尝辣味哩!” “放恁娘的狗臭屁!我看你跟哪跑!” 谁知,钱贵未跑出几步远,“呱唧”——一个“狗吃屎”,被一块耐火砖绊倒了!“啪”——一铁棍差一点儿砸在后脚跟上!他爬起来,却装着疼,瘸达瘸达地跑出车间。煞是关切地对赵彪子说: “‘辣椒虫子’也在保卫科,小心找你开刀!” 啥,“辣椒虫子”?谁是“辣椒虫子”?……开啥刀?赵彪子脑里酿成了一盆浆——不知是咋会事。靸达个破鞋,甩达甩达地刚爬上厂部二楼。在拐角处,差一点儿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朋友,急乎乎地干么呐?”是电焊工老哈师傅。 “嗯嗯,林科长找俺。” “哦,不知腐鼠成滋味,猜疑鹓鶵竟未休。去吧!” 保卫科里坐着三个人,林国禄、赵官臣和保卫干事小金。 “坐吧。”林国禄手一指,说。 赵彪子摸了把条椅子,不知是察觉屋里的气氛不对,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铅灰太多了,刚坐下来又站了起来。 “你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林国禄严厉地问。 赵彪子一摇头,不无犯傻。 “你……最近干过什么好事吗?” 赵彪子又一摇头。 “那,一定干过什么坏事啦?” 赵彪子一愣怔,忙使劲一摇头。 “听说,这一气你还随地小便!” 赵彪子打了个寒噤,不再摇头,却越加犯傻地垂下了头。 “现在正在搞‘文明礼貌月’活动,说不定市里卫生检查团明天就进厂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伤风败俗,有碍厂容厂貌行为?” 赵彪子像个木头柱子似地戳在那儿,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了,只顾垂着脸,看脚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你应该知道。”林国禄说,“不要瞎摸索索,稀里糊涂上了别有用心人的当!掉脑袋还不知怎么掉的!” 难道,难道“打赌”那件事儿领导知道了?不会吧?他们四个人可都是下了保的……赵彪子想着,心里不由得像钻进了只小兔子似地呯呯乱跳起来。他总觉得,在全厂大大小小干部当中,林科长是他最喜欢接近的一个。他是前几年才进厂的退伍军人。不仅长得膀奓腰圆,像个威严的高头大马,而且面相也很和善、英俊;从没见他瞪眼扒皮耍啥威风,极像样板戏里的少剑波。听说他会不少功夫,一拳头能打倒三四个“地包”(地痞),抓个小偷小摸什么的,一眼就能看穿,和逮小鸡似的。还听说他在部队,就是远近闻名的学习“毛著”的尖子。总之,他是很有水平很有本事的人!人们都说他的职务与他的水平极不相称,早晚会干厂长或干书记的。平时,见了他,总很客气,不像有些坐大椅子的,总爱板着周仓似的面孔,或高傲得像个才会打鸣的小公鸡。有时,他还会与他开个一两句玩笑,“小赵啊,你已老大不老小了,光闷着头干活不行啊!还要加强学习和自我修养!……不识字不要紧,可学查字典自学嘛!学习‘老三篇’……再一个,一定要注意讲好个人卫生!你看你这身衣服,啊!下班后,你能不能换下来洗洗?啊。这么脏兮兮的,哪个大闺女敢跟你!”并真地送他一本“老三篇”和一本“新华字典”,还教他如何查字典等等。可他,总不入门,前头学了后头就忘了。 而今儿,他对他们那个“打睹”的事儿,肯定不知道。要不,为啥会这样问道他?为啥、为啥不直截了当地点出来。 “俺……咋咋、咋么交待?……俺行李卷,已已、被烧了——” “这不用你交待!领导已知道了!” 一直坐在对面桌沉默不语的车间主任赵官臣,突然眼珠子一横,吼道:“不要再耍蘑菇装痴卖傻了小赵!你心思你干的好事领导还不知道哇?!” 车间主任这一声吼,似乎一下就抓住了对方致命的弱点!继而单刀直入地,“我烧了你几件破铺盖,你还念念不忘?这不要紧,厂子会赔你新的,绝不会叫你光着屁股挨冻!”说着,赵官臣忽地站起来,“啪”地一拍桌子,“可你必须放明白点儿小赵!把你最近犯下的滔天罪行彻底地坦白和交待出来!否则,要等公安局来,手镯一戴,脚镣一铐,再叫爷爷奶奶也晚三秋了!……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一招果然生效!赵彪子吓懵了,腿肚子一转,哆哆嗦嗦,牙帮都打颤了!但始终没哼出个屁来。 林国禄淡然一笑,觉得这个人,极似“一张白纸”!纯洁不足,脆弱又余!什么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涂抹几笔!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也好画最黑最丑的画图!关键是如何诱导了。麻木不仁,漠然置之,甚至歧视、排斥的做法是错误的!而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全盘否定,狠命地打击,甚至置以死地而后快的做法,更是错上加错!他坚信,像那种伤风败俗和违污领袖像的大事大非问题,没人诱导和挑动他的话,无缘无故地,他再白痴,也绝对不会去拿自己的政治生命来开玩笑。 “小赵,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林国禄说,“赵主任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没有?” 赵彪子抬起头,那双惶惑、胆怯和哀婉的目光,一下子与对方碰了个正着!忙哆哆嗦嗦,嘴唇没吭出个屁来,却又垂下头去。 “我再说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党的政策历来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官臣步步紧逼,狠追猛打,“别心思你做了孽,犯了法,人都不知道!有人早检举了!现在,就看你自己忠不忠实,坦不坦白了!” “俺……确确、确是没没、没犯法呀!” “你放屁!近他妈,你死到临头了还牙硬!餐厅里的主席画像上,是谁哧了乔黄一坡尿?咹!” “……不不……不是俺……” “不是你是谁?!”赵官臣吼道,“近他妈,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心思法律都是跟你耍儿戏的!”跳上去,左右开攻,“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子,“说!是不是你?!” “打!打死这个脏驴近的!”一直在旁桌记录的保卫干事小金,也火上眉梢,“和尚打伞——太他妈无法无天了!”窜上去,狠狠踹了两脚,还要踹,被林国禄拉开了。 “叫他自己坦白!”林国禄十分严厉地,“小赵,你不是常说,忠不忠看行动吗?你知不知你犯下了什么性质的错误?!” “对他这种人还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小金按捺不住心中之义愤。 “……给他骟去!再叫他到处犯罪!”赵官臣咬着牙根,火上浇油。 “俺……没没、没想到是是……是犯罪呀!” 他“扑哧”一声,朝着墙上的主席像跪下了,“哧唐哧唐”,大把的泪珠子夺眶而出。 “还没心思到?!”小金说,“你脑子哪去啦?” “近他妈,一惯的快乐将军!还有个X脸哭!”车间主任叫道,“是谁,谁指使你干的?!” 林国禄:“你为甚要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当时都是谁在场?如实交待!” “……李李、李晟……打、打赌,请俺……吃吃——包子……钱贵,疙瘩作作、作保……俺……饿饿、饿的——忘了,呜呜呜呜……俺俺,俺对不起‘红日头’哇!……俺俺、俺有罪啊!俺坦坦、坦白呀!” “你成天他妈喊‘红日头’万岁,忠不忠看行动,啊,你就这样忠于毛主席他老人家啊!”赵官臣说着,又咬着牙根加了句,“李晟请你吃包子你就敢哧尿,他请你吃水饺你还能抹屎啊?!” 小金:“……纯粹是个鸡子皮!” 林国禄:“你知道李晟是个什么人?” “俺俺、俺不不、不知啊!” “他为什么要下这么个‘圈套’,唆使你往里钻?“ “俺俺……确确……不不、不知啊! “……他的罪恶目的又何在?!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你打这个赌?你好好想一想!” 赵官臣:“近他妈,平时从不开会学习!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脑袋搬家了,还不知怎么搬的!彪哄哄地,这就是你应得的可耻下场!” 小金:“纯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咎由自取!” 林国禄:“回去深刻反省!写份检查交上来!起来吧。” 赵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脸:“俺俺……不不、不识几几、几个字……” “不会写可找人代笔!”赵官臣说,“白天缺沙还筛你的沙,晚上写检查,不用你去打箱了!”见赵彪子走了,又叹了口气,“咳,真是工人阶级的败类!” 林国禄对小金:“去传唤李晟!” “李晟不是病休了吗?” “跑不了他!”

  发布时间:2025-01-23     发布者:振业

角色: 1. 灵犀:原本是宫廷里单纯真诚的小宫女,默默喜欢上逸尘后,却因贵妃变心等一系列变故,历经悲惨遭遇,满心恨意。灵魂附在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上,在现代被陈列在博物馆,受来往人流及现代文化氛围的熏陶,觉醒了女性意识,而后机缘巧合下获得实质的躯体,凭借自身魅力成为短剧演员,闯出一片天地,也逐渐放下过往仇恨,渴望真爱与新生。 2. 林羽:一名考古学系实习生,对古代历史文化痴迷不已,性格单纯又深情,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股天然的亲和力,一旦认定什么事就会执着到底,在与灵犀的相处互动中尽显奶狗属性,凭借着善良与深情,努力化解恩怨,追寻属于自己的人生幸福。 3. 贵妃:起初与逸尘伉俪情深,入宫后在皇帝的宠爱下迷失自我,移情别恋,最终在安史之乱的动荡中香消玉殒,也间接引发了诸多悲剧。 4. 皇帝:深爱贵妃,对其极尽宠爱,却没察觉贵妃内心变化,这份偏爱酿成诸多悲剧,最后无奈做出痛苦决定,余生都深陷悔恨之中。 第一幕:考古初遇 时间:现代,白天 地点:神秘古墓内 (阳光透过洞口洒在古墓中,考古队正紧张有序地进行发掘工作。林羽戴着眼镜,穿着略显宽大的考古服装,手持工具,眼神中透着好奇与专注,跟在队伍里认真查看周围情况) 林羽(看到石棺旁一位面容如生的神秘女主,身旁放着个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不禁愣了神,小声嘀咕):“这香囊看着好眼熟啊,怎么感觉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似的。” (其他队员都在各自忙碌,林羽却盯着女主和香囊出了神,附在香囊上的灵犀灵魂似乎也察觉到异样,仿佛有股力量在轻轻拉扯着她的意识) 第二幕:奇怪梦境 时间:夜里 地点:林羽的临时住所(靠近古墓发掘地) (林羽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陷入了奇怪的梦境中) (梦境里,一些模糊的古代宫廷画面闪现,有贵妃冷漠的神情,还有灵犀满含怨恨的眼神,画面快速交替,林羽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嘴里不时呢喃着) 林羽(猛地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坐起身来,一脸惊恐又迷茫,揉了揉脑袋):“这梦太奇怪了,难道和白天古墓里看到的那些有关?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第三幕:前世闪回 时间:通过回忆展现(不单独作为一幕场景) (林羽起床倒了杯水,坐在床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零散的前世画面——逸尘与贵妃在小院里琴瑟和鸣的温馨场景,贵妃入宫后渐渐疏远逸尘,以及灵犀初遇逸尘时那纯真又羞涩的模样等等,但这些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清晰完整) 林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自言自语):“怎么老想着这些呀,难道真有前世今生这回事?太不可思议了。” 第五幕:渐生情愫 时间:午后 地点:考古队休息区 (林羽又来到古墓附近,坐在休息区看着手里的资料,其实心思还在古墓里的事上。灵犀的灵魂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也变得有些活跃起来) 林羽(对着空气,仿佛在和灵犀对话般,轻声说):“不管怎样,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故事,我想弄清楚呢。”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好像带着灵犀的回应,林羽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而这一幕,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第六幕:安史之乱之痛 时间:安史之乱时期,白天 地点:宫廷外 (画面切换至宫廷外,战火纷飞,喊杀声震天,将士们群情激愤,手持武器,围堵在宫殿前,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 将士甲(满脸愤怒,情绪激昂,大声吼道):“陛下,如今叛军势大,皆因贵妃娘娘引得陛下荒废朝政啊!若不除之,军心难稳,天下将大乱啊!” 皇帝(面色痛苦,眉头紧锁,在宫殿内来回踱步,看着身旁惊恐又无助的贵妃,眼中满是不舍与纠结):“爱妃,朕……朕实在是被逼无奈啊,这江山与你,朕……” 贵妃(泪流满面,却强装镇定,凄然一笑,跪地叩首):“陛下,臣妾明白,为了大唐江山,为了陛下,臣妾愿一死谢罪,只求陛下保重龙体,护我大唐子民。” (皇帝闭上眼,挥了挥手,泪水从眼角滑落,士兵们便强行将贵妃带走,贵妃绝望的呼喊声回荡在宫廷之中,逸尘在远处看到这一幕,虽仍残留着旧情的伤痛,但也不禁为这悲剧感到惋惜) 第七幕:宫女殉葬之冤 时间:安史之乱时期,傍晚 地点:宫廷内偏僻的宫殿 (画面转到宫廷内一处昏暗的宫殿,灵犀等一众宫女们被士兵们驱赶着集中在此,个个面露惊恐,哭声、哀求声交织在一起) 士兵乙(面容冷酷,毫无感情地宣布):“陛下有令,贵妃已逝,尔等身为贵妃的陪侍宫女,需一同殉葬,也好在地下继续伺候贵妃娘娘!” 灵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恨,哭着喊道):“贵妃何辜?我们这些人何辜?国土沦丧,明明就是帝皇国士昏聩无能为何却把这过错归咎到我们女子身上!” (然而,无人理会她们的怨恨哀求,士兵们强行将宫女们驱赶到一个地下通道,通往一座尚未完工的古墓,准备将她们封死在里面,宫女们的哭喊声在通道里回荡,却渐渐被黑暗吞噬) 第八幕:诅咒怨念 时间:古墓内,午后 地点:古墓中一处角落 (灵犀等人被困在古墓中,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火闪烁,众人哭声、绝望声交织) 灵犀(面容憔悴,眼中透着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我如今落到这个境地,是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深处底层就该是这般命运吗?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说罢,灵犀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其他宫女们也只是默默哭泣,整个古墓充斥着绝望与怨恨的气息。就在这时,灵犀的灵魂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渐渐附在了一旁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上,画面渐暗) 第九幕:现代觉醒 时间:日日夜夜(以时间流逝展现) 地点:博物馆展厅 (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作为珍贵文物,被陈列在博物馆的玻璃展柜中,每天都有众多游客来来往往,驻足观看、讨论。灵犀的灵魂附着在香囊上,起初还沉浸在怨恨与痛苦之中,但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听到人们对历史的解读、对古代女性命运的感慨,以及现代社会倡导的平等、自由等理念) (画面切换,展现不同的游客站在展柜前,有的说着“古代女性真的太不容易了,受那么多束缚”,有的提及“现在女性可以独立自主地追求梦想了”等等场景) 灵犀(内心独白,声音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听着这些话语,我好像明白了,时代已经不一样的现代的女子已经不会像古代女子那般只能像物品一般称为某个人的附庸才能生存,我也该挣脱那些怨恨,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呀。” (灵犀的灵魂就这样在博物馆的氛围熏陶下,逐渐觉醒了女性意识,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渴望开启新的人生篇章,画面渐暗) 第十幕:获得躯体 时间:特殊的月圆之夜 地点:博物馆内 (在一个月圆之夜,月光透过博物馆的窗户洒在放置葡萄花鸟纹银香囊的展柜上,泛起奇异的光晕。博物馆内静谧非常,突然,一股神秘的能量波动从香囊处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 灵犀(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身体渐渐变得有了实质感,先是手指可以活动,接着四肢、躯干慢慢清晰,她惊讶又欣喜地看着自己新生的躯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有了身体,难道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新生机会吗?” (灵犀试着站起身来,虽然还有些生疏,但那种真实地触碰周围事物的感觉让她激动不已,她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博物馆环境,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十一幕:灵犀新生 时间:白天 地点:短剧拍摄现场 (灵犀凭借着独特的古典气质和灵动的表演天赋,机缘巧合进入了短剧行业。起初只是个小角色,但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用心揣摩角色,很快便受到了关注,逐渐成为短剧演员中的新星,收获了大批粉丝,每次出现在镜头前都光彩照人) 导演(在片场夸赞灵犀):“灵犀啊,你这演技越来越自然了,而且身上那股古典韵味太加分了,好好发展,以后肯定大火啊!” 灵犀(笑着回应,眼中满是自信和对未来的憧憬):“谢谢导演,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幕:再度相遇 时间:一次短剧活动现场,白天 地点:活动大厅 (林羽被朋友拉着来参加短剧活动,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台上光彩照人的灵犀,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林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迫不及待地朝灵犀走去) 林羽(走到灵犀面前,有点紧张又激动,说话都微微有些结巴):“你……你好呀,灵犀,我是林羽,我……我感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呢,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啊。” 灵犀(看着林羽那真诚又带着点呆萌的样子,心中一动,微笑着回应):“你好呀,林羽,很高兴认识你,我好像对你也有这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周围仿佛都成了背景,一种微妙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散开) 第十三幕:情感升温 时间:之后的日子里,白天、傍晚等不同时段 地点:城市的公园、咖啡馆等地 (林羽和灵犀开始频繁接触,每次见面林羽都会早早地到约定地点等待,看到灵犀来了,眼睛就笑得眯成一条缝,开心地朝她招手。一起散步时,林羽总是紧紧挨着灵犀,时不时偷瞄她,关心着她的点点滴滴) 林羽(在公园的长椅上,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束鲜花递给灵犀,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期待):“灵犀,这花送给你,我觉得这花就像你一样美,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呀。” 灵犀(接过花,心里满是感动,脸颊也跟着泛红):“谢谢你呀,林羽,你总是这么贴心,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好美好呢。” (林羽一听,笑得更灿烂了,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只要你开心就好啦,我就想对你好呢。” (两人的感情在日常相处中逐渐升温,曾经的那些前世纠葛仿佛也在慢慢淡去) 第十四幕:真相渐明 时间:某个午后 地点:灵犀的住所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林羽无意间又看到那个葡萄花鸟纹银香囊,拿起来端详,脑海里前世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一下子愣住了) 林羽(看着灵犀,眼中满是震惊和恍然):“灵犀,我好像想起来了,我们前世好像真的有很深的纠葛,你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我……我现在只想好好守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灵犀(也微微动容,眼中泛起泪花,轻轻握住林羽的手):“原来那些奇怪的感觉都是真的,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开始,不是吗?” (两人相拥,此刻,过去的怨恨彻底消散,只剩下对彼此满满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期许) 第十五幕:携手未来 时间:白天 地点:城市街头 (林羽和灵犀手牵着手走在街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周围是热闹的城市景象。灵犀已经成为短剧界的当红演员,林羽也在考古领域不断钻研,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林羽(看着灵犀,眼神温柔又坚定):“灵犀,以后我们也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呀,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灵犀(笑着点头,靠在林羽肩上):“嗯,我们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渐行渐远,画面渐暗,全剧终)

  发布时间:2025-01-22     发布者:小圆饼干
【剧本出售】     已备案电影《雾锁平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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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屠突突 故事简介: 大户水家独子突然发疯,看似中邪,实则被人下了厌胜之术,而后惊悚鬼事接二连三,迷雾狰狞杀机令水家摇摇欲坠,而这一切的根源,关乎过往贪婪、关乎前情仇恨、关乎人性心魔。 进度 已完本 类型: 民俗志怪、惊悚悬疑 时长: 120分钟 亮点分析: 本片虽属民俗志怪类题材,但本质上却无神无鬼,强调一切鬼神皆由心生,有效地避免审核红线; 故事背景依托民国,最大限度地放飞想象,在做一个精彩故事的同时,着力关注人性,挖掘人性的复杂,在人物的情感抉择中弘扬人性的光辉,有别于单纯的渲染惊悚、人物扁平的同类剧作; 故事诡异离奇,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将阴阳风水、诅咒厌胜、狐妖迷魂、厉鬼索命等民俗异事完美结合,悬疑、惊悚气氛贯穿始终,令人欲罢不能; 本片强悬疑、多反转,不看到最后,永远猜不到真相与结局,时刻都有令人烧脑、震惊、不解的悬疑点及令人悚然惊惧的桥段设计,令观众欲罢不能; 结构极其精巧,如山村狐妻、兴安岭猎人传说一样,利用高明的结构讲述故事,扑朔迷离环环相扣,把本片的惊悚、悬疑发挥到极致。 人物小传: 贺英杰:男,三十二岁,水霖儿的丈夫,水运兴的女婿,秀儿和魏子安的仇人。原本是拍花子(将人迷晕贩卖),后来被通缉,他决定改头换面,过安逸的人生。高僧给他批了四个字“遇秀得子,逢水则兴”,当他来到平安镇、遇到水运兴的时候,认为批语应在此处。 他利用魏子安,一手导演了绑架、救人的戏码,成功地取得了水运兴的信任,成了水家女婿,一夜之间成为受人尊敬的贺老爷。但水霖儿因难产,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为了传宗接代而偷偷包养了秀儿,并准备谋夺水家财产。不料却被魏子安把他送入地狱,让他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为人伪善,表面扶危济困乐善好施,实则贪婪无耻冷酷狠毒。 水霖儿:女,二十四岁,贺英杰的妻子,水运兴的女儿。出污泥而不染,与作恶多端的父亲、弟弟不同,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她为嫁给贺英杰而庆幸。在丈夫与父、弟发生矛盾时,总是站在丈夫一边。因为难产失去了生育能力,一直为此觉得对不起贺英杰,甚至想为他娶一房小妾,她万万没有想到贺英杰竟然私蓄外室,并且处心积虑想谋夺水家家产。为了给弟弟报仇,为了让贺英杰得到惩罚,她痛定思痛,利用贺英杰唯一的弱点,于不可能的情况下逆转局势,让贺英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魏子安:男,二十二岁,贺英杰的仇人。十五岁时,因被人偷走盘缠,与父亲途经平安镇时,欲将八宝珍珠当掉,结果被水家抢走珍珠并打死魏父。魏子安报仇心切,结果被贺英杰利用,成为贺英杰攀附水家的筹码。大难不死逃出生天的魏子安在七年后回来报仇,他利用贺英杰谋夺水家家产之事,设计了一连串计谋,但到了最后仍然功亏一篑。幸好水霖儿识破了贺英杰的面目,完成了对贺英杰的最后一击,帮他圆了复仇梦。 水运兴:男,四十五岁,水霖儿父亲,贺英杰的岳父,平安镇最富有的人,人称水半城。心狠手辣贪婪无耻,眼里只有钱。自知坏事做尽遭人唾弃,想改变自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在贺英杰救回他的儿子时,得知贺英杰是高尚磊落侠义之辈,于是将掌上明珠水霖儿许配给他,并对贺英杰加以重用。但他从来都看不起贺英杰,认为他迂腐傻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其实是引狼入室,险些葬送了水家,在想杀死贺英杰的时候,反而死于其手。 秀 儿:女,二十一岁,贺英杰秘密包养的外室,金宝的妈妈。七岁时随父亲外出探亲,结果被贺英杰拐卖,并杀死他的父亲,她成了一名妓女。十六岁时,贺英杰因她名字暗合高僧谒语,于是为其赎身包养。当秀儿为其生下儿子金宝后,才阴差阳错得知他便是害了自己一生的仇人,并惨在他的手里。 韩 勇:男,二十六岁,平安镇警察。不信神不信鬼,枪法如神,矢志除暴安良保护百姓,却因上司掣肘而无法一展抱负。虽知水家作恶多端,他本应该为民除害,奈何水家势力庞大,又跟他的上司乔四海相互勾结,他空有志向却无法实现。尽管如此,他仍然恪守职责,并在关键时刻,开枪杀死了贺英杰,让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为看不到光明的可怜百姓燃起了一线希望之火。 故事大纲: 民国年间,有个小镇叫平安镇,镇上有个大户叫水运兴。整个镇上过半的房产都是水家的,但水家人丁不旺,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水晧天,和一个女儿水霖儿。水霖儿二十四岁,已经嫁为人妇,丈夫贺英杰是个商人,经营着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和最大的饭馆。 近日来,水皓天得了癔症发疯,水运兴怀疑水皓天撞邪了。,阴阳先生说水皓天害死的黄皮子找他算帐了,并做法驱除,水皓天很快痊愈。,不料就在当晚,水皓天用剪刀刺进自己的喉咙死了。 人们都说水家遭了报应,纷纷拍手称快。原来,水运兴为人阴狠霸道,鱼肉乡里,水皓天小小年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们早对他们恨得牙根痒痒的,。反倒是贺英杰口碑极好。,贺英杰不是本地人,七年前他经过小镇时,水皓天遭人绑架,贺英杰帮忙救回了水皓天,水霖儿对他一见钟情,水运兴也觉得贺英杰有点本事,把女儿嫁了给他,贺英杰就此留在了小镇。但贺英杰为人豪爽仗义,扶危济困,被镇上人称为贺大善人,和水家父子不可同日而语。 年轻的阴阳先生魏子安途经此地,闻听水家之事,自告奋勇上门查看,断言水家被人下了“厌胜”之术,并从房梁之中找到了一口小棺材。水运兴大怒,抓到了当初修缮房屋的木匠王二喜严刑拷问。王二喜苦苦哀求,称此事并非自己所为。 水运兴怀疑施术者另有其人,向魏子安求教。魏子安将反噬之术告知水运兴,水运兴依法施为,结果当晚孙有财发疯,将剪刀刺进自己喉咙而死。大家都认为下厌胜术的人就是孙有财,事情终于结束了。不料贺英杰却又出了状况:他从噩梦中醒来,惊慌地问水霖儿孩子哪去了?他梦到儿子被人绑走了。水霖儿莫名其妙,她生育时难产,胎儿死在腹中,哪来的孩子?贺英杰这才如梦初醒,怀疑自己也发了癔症。 水家再次请来魏子安,魏子安看到贺英杰,不觉骇然失色,说贺英杰身上附有一只独眼恶鬼,欲向贺英杰索命。原来,十多年前,镇上的老张在钓鱼时钓上了一具独眼死尸,老张当场被吓死。阴阳先生做法镇压,并让镇上的人将其安葬。可是,独眼鬼为何找上贺英杰呢? 贺英杰怒斥魏子安胡说八道。水运兴和水霖儿虽觉事情蹊跷,但仍恳求魏子安出手驱鬼,魏子安毁掉两件法器,终于将鬼驱除。 年轻漂亮的秀儿冲进水家,自称是贺英杰的女人,说她和贺英杰的儿子失踪了。 原来,水霖儿难产时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生育能力。贺英杰盼子心切,竟然偷偷把秀儿养在外室,并在三年前生下儿子金宝。今天早晨秀儿一觉醒来,发现儿子不见了,惊慌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找到贺英杰拿主意,由此却暴露了私情。 水霖儿伤心欲绝,水运兴大怒之下,命令贺英杰滚出平安镇。贺英杰找到警察局长乔四海,求他帮忙寻找儿子,并认为绑架自己儿子的是魏子安。乔局长对魏子安拷打逼问,魏子安却坚称贺英杰身上确实有鬼。 水霖儿虽然同情秀儿,但仍然希望贺英杰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秀儿想起自己本是妓女,贺英杰在她被欺负时为她赎身,她对贺英杰十分感激,为了成全贺英杰,秀儿决定离开平安镇。 当晚秀儿辗转难眠,不料却听到贺英杰在噩梦中大叫:去死、去死—— 秀儿震惊之极。秀儿七岁跟父亲途经平安镇回老家之时,遇到了拍花子,拍花子刺瞎了父亲的眼睛,将他推入河中淹死,并将秀儿卖到了妓院。当时秀儿中了迷药,没看清拍花子脸,但却记住了他恶毒的声音,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竟出自贺英杰之口。 秀儿愤怒地质问贺英杰,贺英杰无可抵赖,索性承认。他本是无恶不做之徒,遭人追捕走投无路来到了平安镇,恰好遇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刚刚被水家打死。贺英杰想起高僧说他“遇秀得子、逢水则兴”,难道水家就是他的贵人?他假意帮孩子报仇,怂恿孩子绑架当时七岁的水皓天,孩子相信了他,并成功地绑架了水皓天。贺英杰翻脸无情,将他打入悬崖,然后将水皓天送到急疯了的水运兴手里。,果然,水运兴不但感恩戴德,还将水霖儿嫁了给他。 只是水霖儿无法生育,贺英杰便包养了秀儿。水皓天、孙有财之死是他干的,他计划利用鬼神之说再害死水运兴、水霖儿,得到水家的万贯家财。 秀儿欲为父报仇,贺英杰将她杀死,然后回到水家道歉。在水霖儿的恳求下,水运兴终于原谅了贺英杰。但没想到,贺英杰突然变得疯疯癫癫,好像中邪了。乔四海也害怕了,只好放出魏子安为贺英杰诊治。魏子安告诉水运兴,缠着贺英杰的鬼魂是水皓天,水皓天说是贺英杰杀死了他。 水运兴狂怒,欲杀贺英杰。乔四海制止了水运兴,魏子安称水皓天会放过贺英杰,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水运兴决定等贺英杰醒来,问清经过再杀死贺英杰。这时秀儿的尸体被发现了,因贺英杰将尸体伪装成独眼鬼杀死她的样子,镇上的人以为独眼鬼将祸乱小镇。 看到秀儿惨死的样子,魏子安的良心再也经受不住折磨,他告诉众人:世上没有鬼,秀儿肯定是贺英杰杀死的。 原来,魏子安便是当年被贺英杰利用、并推下悬崖的那个孩子。他侥幸未死,长大后回来,就是想向水家和贺英杰复仇。他暗中监视贺英杰时,知道了秀儿和金宝儿的存在。当水皓天发疯时,他意识到是贺英杰开始谋夺水家家产,于是假扮阴阳先生来到平安镇,想趁此良机装神弄鬼混水摸鱼报仇。不料当晚,有人给他传送纸条,说明厌胜之术的事情。他猜到了贺英杰想借他的嘴,说明有人对付水家,这样当水家人死于鬼事、邪术时,就不会有人怀疑到贺英杰身上。 魏子安将计就计,并杜撰了反噬之事,他料定贺英杰为证实反噬之术为真,定然要深夜杀人,他想当场抓住贺英杰。不料贺英杰竟然避过了他的监视,杀死了孙有财。于是他偷走了金宝儿,并给贺英杰下药使其发疯,再称水皓天附于其身,就是想让水运兴和贺英杰自相残杀,揭开贺英杰伪善的面目,使其身败名裂。, 贺英杰醒来了,他一口否认杀水皓天之事,并称是魏子安陷害他。魏子安坦承了自己与贺英杰、水家的仇恨,后悔自己不该装神弄鬼,结果导致孙有财、秀儿惨死。他希望警察能将贺英杰绳之以法。 水运兴不顾一切想杀贺英杰,结果却被贺英杰反杀身亡。因贺英杰口碑极好,又提前买通了乔四海,乔四海竟然称贺英杰是正当防卫,杀人无罪,把魏子安关进了牢里。乔四海和贺英杰软硬兼施,水霖儿被逼得只能接受贺英杰。 警察韩勇对乔四海贪赃枉法虽然愤怒,但却无可奈何。他劝魏子安说金宝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将一辈子良心难安。魏子安被说服,将孩子的下落告知韩勇。 乔四海命人接回金宝儿,送至贺英杰家中。不料水霖儿突然用金钗顶在金宝脖子上,称如果贺英杰不招认罪行,她就杀死金宝。原来,她之所以委曲求全,就为了等这个机会给弟弟、父亲报仇,只有金宝接回来,她才有和贺英杰拼死一搏的砝码。 贺英杰虽然坏事做尽,但为贺家留下血脉的欲望深入骨髓,为了保住贺家的根儿,只好招认:他不断地暗中给水皓天下迷幻药,最后用剪刀杀死他,然后伪装成自杀;孙有财也是他杀的,目的是让人相信确实有反噬之术,选择让魏子安听说厌胜之事并找出小棺材,只是一个偶然,不料却选择了一个前来复仇的人。 贺英杰对罪行供认不讳。水霖儿哈哈大笑,说就算贺英杰不招,她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可惜,贺英杰估错了人心。水霖儿放下金钗,不料乔四海当场翻脸,称贺英杰被胁迫之下供词无效,并要治水霖儿的罪。水霖儿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绝望之下欲拼命,韩勇抓住机会,假意开枪相救贺英杰,却故意打偏打死了了贺英杰。贺英杰做尽坏事,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 乔四海虽然愤怒异常,但百姓拍手叫好,如果他一定要惩治韩勇,韩勇必然将其贪赃枉法之事说出,况且贺英杰已死,无奈他只好顺水推舟,称所有的恶事都是贺英杰干的,并释放了魏子安。 魏子安离开平安镇之前,郑重地告诉百姓:世上并无鬼神,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剧本正文 1、河边 夜 外 乌云吞噬了大半月亮,残余清光落在水面上,随着微波,在弥漫的轻雾中荡漾。 寂静的岸边有堆小小的篝火,火苗吞吐,火苗上面,一条被串起的鱼随着木棍翻动。 火光映照在老张苍老的脸上,老张哼着二人转黄氏女游阴。 老张:十八层地狱阴惨惨,阴曹地府暗无天!阴曹地府慢悠悠,牛头马面两岸游—— 唱到这里,鱼钩沉了下去,老张赶紧拉竿,却在这时,有人接着他的唱词唱了下去。 (os)独眼鬼:行善之人金桥过,作恶之人不到头…… 老张转头,雾气中,恍惚可见一个影子(独眼鬼)行来,老张有些疑惑、害怕。独眼鬼穿过迷雾现出身形,但见他虽然身着旧衫,但十分洁净,面容儒雅,冲着老张拱手。 独眼鬼:老哥这嗓子,没二十年功力唱不出这味儿来。我瞎哼哼,见笑见笑。 老张:哪儿的话,唱的挺好——大兄弟面生啊,不是咱平安镇的人吧? 独眼鬼好像强自抑制,可他脸上一道翻卷刀口还是浮现出来,一闪而过。老张看到了,却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睡眼睛,仔细打量。 独眼鬼:不是,路过。 老张:路过?大晚上的,咋跑这儿来了? 独眼鬼:有一个事想求老哥帮忙。 老张:啥事? 独眼鬼的刀口又现了出来,一只眼睛也变成了黑洞,老张骇得后退。 独眼鬼:咋了你? 独眼鬼用力想恢复儒雅的样子,但刀口和黑洞却收不回去了。 老张:你……是鬼、是鬼。 独眼鬼运力无效,索性放弃,瞬间,他的脸变得浮肿,头发里夹杂着水草,衣衫湿透,脸上的刀口、瞎掉的独眼显得格外狰狞,他的衣服上钩着鱼线,趴在河边的水里,原来是被老张钓上来的。 独眼鬼:把我葬了,要不然你就别想好—— 老张再也受不了,捂着胸口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os)芳芳惊恐的尖叫声。 黑屏 2、河边 暮 外 河边笼罩着轻雾,花枝招展的芳芳抱着十四岁的水皓天,把头埋进他怀里。 芳芳:别说了、吓死我了—— 水皓天的手摸上芳芳的屁股,趁机揩油。 水皓天:还没讲完呢,他说他的闺女叫……芳芳。 芳芳:他是不是还说,他姑爷叫小天?现在他就在旁边看着咱俩呢? 芳芳抬头,眼泪流转,哪里有半分惧意?她妖媚地舔了下舌头,媚意横生。 水皓天欲火大盛,一把扯开芳芳衣服,月光照在芳芳半露酥胸上,春光无限,欲拒还迎。 水皓天的头埋在芳芳胸前,芳芳发出动人的呻吟。 雾气渐浓,水皓天动作愈加疯狂,芳芳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叫,一把推开水皓天。只见水皓天嘴边带血,竟然咬下了芳芳胸口的一块肉。 芳芳:你……你疯了? 皓天眼睛变得血红,表情狰狞,扑向芳芳。芳芳恐惧到了极点,爬起来跌跌撞撞逃走。 水皓天追进了浓雾之中。 黑屏 (os)阴小阳跳大神的唱腔传来。 3、水运兴家 日 外 门外围着一些百姓,阴小阳似鬼上身一般,在跳大神。 阴小阳:通天教主上边坐,金花教主陪伴着,一请胡啊,二请黄,三请蛇蟒四请狸狼,五请豆蔻六请阎王,咱们来到大堂有事商量哎还呀,鼓要打鞭子听,首先请请胡家兵,胡老太爷子上边坐,胡老太奶陪伴着,胡老爷子快发令,把胡家大兵调齐整,胡天霸胡天青,胡天黑又胡天红,胡老噶大名叫胡二愣怔哎还呀…… 老歪挤到四愣子和杨二瘸子身边,见阴小阳如狐仙附体的样子,惊叹。 老歪:大阵仗啊,对付独眼鬼? 杨二瘸子:哪儿呀,独眼鬼咱们不是给葬了吗?阴先生说把他收拾了,这时候打自己脸?说是黄皮子,看这折腾的。 大嘴巴:前些日子,小犊子把那只黄皮子扒皮活剥了,人家找上来了。 四愣子:该、活该。 刘保才上前,喝斥。 刘保才:看戏来了?滚、滚! 4、水皓天房间 日 内 水运兴痛苦地看着水皓天,水皓天睡着了,水霖儿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默默垂泪。 贺英杰站在水霖儿身边,安慰地拍拍她肩膀。 贺英杰:没事儿,小天一定会没事儿的。 水霖儿:爹,这次小天好了,你可别让再他作了,连黄皮子的皮他都敢扒。—— 水运兴:我儿子,想扒谁皮扒谁皮,我还就不信了。 水霖儿:爹! 水运兴来到窗边,看窗外的阴小阳。 水霖儿想反驳,贺英杰捏了水霖儿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 水皓天的声音传来。 水皓天:爹—— 水皓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恢复了神智。 水运兴:儿子你醒了、好了、没事了? 水皓天:我……我咋了,咋这么饿啊? 水霖儿:你可算好了,你都吓死姐了。 水运兴霍地回头。 5、水运兴家 日 外 阴小阳结束作法,看向屋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6、水运兴家 日 外 水运兴长长地出了口气。 贺英杰:小天,姐夫给你弄吃的去,等着。 贺英杰高兴地出门而去。 7、水运兴房间 夜 内 屋里阴暗,水运兴正在熟睡,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四下打量,但没发现什么,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躺回去,突然愣了。 几声诡异的怪笑声,仿佛从阴间传来,环绕在屋子里。水运兴惊恐地问。 水运兴:谁?谁—— 一团模糊的光晕亮起,水运兴张大了嘴,死死盯着光晕,光晕里,一只被扒了一半皮的黄皮子,瞪着血肉模糊的脸,着着水运兴,口吐人声。 黄皮子:找个大神,就治得了我吗? 黄皮子动了动前爪,水皓天落在它面前,黄皮子尖利的爪子从水皓天头顶缓缓划过,鲜血顺着水皓天头顶流下来。 黄皮子:他扒了我的皮,我就扒了他的皮,让你水家永世不得安宁。 水皓天:爹、救我、爹—— 水运兴跪倒,磕头作揖。 水运兴:我儿子还小不懂事,你饶了他……你放了他你扒我皮,用我的命换我儿子的命行吗?求你了黄大仙。 魏父:那我呢? 看着蓦然出现的、头破血流的魏父,水运兴动作僵住了,魏父身边,又出现了口吐鲜血的魏子安。 十五岁的魏子安:还有我。 河里脸上有刀伤、瞎了只眼的男人,和几个枉死在水运兴手里的乡亲,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个个怨毒地出现,瞪着水运兴。 水运兴:我该死、我对不起大伙,可我就小天这么一个儿子啊……我给你们偿命,放了我儿子吧…… 黄皮子:水家,必须断子绝孙。 水运兴绝望了,突然跳了起来,冲向黄皮子和众人。 水运兴:那你先死、去死—— 8、水运兴家 夜 外/内 水运兴的狂叫声传出来。 水运兴:去死、都给我去死—— 刘保才和贺英杰、水霖儿衣衫不整地冲出各自房间,贺英杰一步蹿到水运兴房间,想推门进去,但门反锁。 贺英杰:爹、爹你咋了—— 水霖儿:爹、爹—— 屋里安静了。 贺英杰后退一步,猛地向前撞去,门被撞开,三人冲进房里。 水运兴坐在炕上,脸色狰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刘保才:老爷—— 水霖儿扑过去。 水霖儿:爹,你没事吧? 水运兴终于噩梦中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镇定,突然他起身冲出房间。 9、水皓天房间 夜 内 水运兴冲进水皓天房间,打开灯,水皓天不在炕上,屋内空无一人。 水运兴震惊、恐惧。 10、平安镇 夜 外 镇上亮起点点灯火,一些人在街上开始寻找。 11、水皓天房间 夜 内 阴小阳掩饰不住惊惧之意,装模作样掐动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水运兴怒火到了极致,恶狠狠地瞪着阴小阳。 水运兴:大仙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阴小阳:他说、他说—— 水运兴一脚把阴小阳踹出老远,阴小阳撞在立柜上,柜子门弹开,水皓天的尸体倒了出来。 水皓天双手握着剪刀,插进自己的喉咙,已经死了。 12、水运兴房间 夜 内 水运兴端起药碗,把药喝光,碗递给刘保才,刘保才犹豫着,不动地方。 刘保才:老爷,你说……会不会有人算计咱家? 水运兴逼视刘保才。 刘保才:少爷走了,要是有一天您也……您想想,您这么大的家产,落谁手了? 水运兴:英杰?你说小天他弄死的? 刘保才: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事太怪。少爷咋就疯了?不是都好了吗?为啥又死了?黄皮子有那么大道行? 水运兴盯着刘保才,刘保才不敌水运兴目光。 刘保才:老爷,您咋这眼神看我? 水运兴:你是不是一直瞅英杰不顺眼? 刘保才:老爷,石老三那钱还上了,咱们的贺大善人借给他的。 水运兴脸色阴沉下来。 刘保才:我都准备去收房子了,这下好。老爷,知道大伙都怎么说吗?水半城鱼肉乡里恶贯满盈,贺姑爷义薄云天孟尝在世。 水运兴眉头紧皱。 13、水霖儿房间 夜 内 水霖儿坐着发呆,贺英杰端着一碗药进来,递给水霖儿。 水霖儿:这些日子说什么的都有……杰哥,让你跟着受连累了。 贺英杰:说什么呢,你是我老婆。 水霖儿:对不起。我知道人家都说,水家作孽太多,报应到你身上了。 贺英杰明白水霖儿指的是无法怀孕。 贺英杰:你又来了。霖儿你别总想着这事。再说一直吃着药呢,黄大夫也说你肯定能怀上,别总上这没用的火。 水霖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忍不住把头埋在贺英杰怀里,哭了。 14、水运兴房间 日 内 水运兴在墙边供奉的祖宗灵位前,点燃三支香,虔诚作揖,插香。 水运兴:列祖列宗在上,运兴不肖,连累了小天,断了水家的血脉—— 水运兴突然听到了外面有声音,神情一凛,匆匆将香插好,推门出去。 15、水运兴家 日 外 水运兴出得门来,见水皓天房间门前,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魏子安),魏子安推开房间,走了进去。 水运兴沉着脸,大步过去。 16、水皓天房间 晨 内/外 魏子安站在门口,仔细打量房间,又走向卧室,抬头看向房梁。 水运兴举起手准备去抓魏子安,恰在此时,魏子安自言自语。 魏子安:仇不小啊,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水运兴手悬在半空,愣了,半晌咳嗽了一声。魏子安听到声音,转身,看到水运兴,拱手道。 魏子安:您就是水老爷吧?在下魏子安,刚到平安镇,听说您家出了点事,一时心急贸然闯了进来,恕罪恕罪。 水运兴:你说阴毒手段,怎么个意思? 魏子安指指房梁,说道。 魏子安:你家让人下了厌胜之术,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水运兴:厌胜之术? 17、水皓天房间 日 内 水霖儿、贺英杰、魏子安、刘保才站在房间,看着水运兴,水运兴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漆黑的小棺材,他打开小棺材,里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木头小人,小人身上染着斑斑血迹,诡异之极。 魏子安:如此镇物,就是要水少爷不得好死啊。 水运兴:王二喜,你好大的狗胆。 18、某人家 日 外 王二喜提着工具袋出门,一声断喝传来。 (os)刘保才:王二喜。 王二喜诧异转身,刘保才大步而来,揪住王二喜的衣领,二话不说两个耳光扇在王二喜的脸上。 王二喜:你怎么打人啊? 刘保才一脚将王二喜踹倒在地。 19、水运兴家 日 外 一些乡亲们围在水家门前。水运兴坐在院子里,抽着大烟袋,水霖儿、贺英杰、魏子安站在一边。刘保才对王二喜拳打脚踢,王二喜被打得满地乱滚,贺英杰上前拉开刘保才,叹了口气,对王二喜说。 贺英杰:别扛了,快招了吧。 二喜:贺老板,不是我,真不是我啊。 水运兴把小棺材扔到刘保才面前。 水运兴:房梁你修的,不是你是谁? 刘保才揪住王二喜的头发,准备继续揍他。 王二喜:水老爷饶命、饶命啊—— 贺英杰拦住刘保才。 贺英杰:爹,送警局吧,让他们审。 刘保才:姑爷还真是大善人,好人全让你当了,老爷成王八蛋了。 贺英杰:…… 水运兴上前,一脚将王二喜踹出老远,一口血从王二喜口中喷出。水运兴一把抓起墙边铁锹,向王二喜抡去。水霖儿大惊。 水霖儿:爹—— 贺英杰抢步上前,想拦住他,但刘保才却挡在他面前。这一耽搁,水运兴的铁锹当头砸下,王二喜拼命闪躲,避过脑袋,铁锹劈在了他的肩膀上,水运兴一脸杀气,又是一锹抡下。 韩勇和乔四海走进院子,韩勇见状大喝。 韩勇:住手—— 水运兴充耳不闻,继续追杀。韩勇上前一把抓住水运兴的胳膊。 水运兴:撒手。 韩勇:水老爷—— 乔四海阴阳怪气地说。 乔四海:你撒手韩勇,让他打,让他打。 水运兴看到了乔四海,稍稍冷静了一些。王二喜如见救星,扑到乔四海的脚下。 王二喜:救我、乔局长救我—— 乔四海不理王二喜,嘲讽地看着水运兴,水运兴恶狠狠地瞪着乔四海。 20、水运兴家 日 内 水运兴、贺英杰、魏子安在喝酒,水运兴余怒未消,将酒杯在桌上猛地一礅。 水运兴:姓乔的,我早晚让你不得好死。 贺英杰:别生气了爹。今天的事多亏了魏先生,咱们敬他一杯。 水运兴举杯。 魏先生:我听说水老爷可是咱平安镇的天,一个小小的警察,咋敢那么嚣张? 水运兴:警察?哼哼。 贺英杰叹了口气,说。 贺英杰:魏先生有所不知,这个局长据说是他花钱买的,他以前…… 贺英杰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 水运兴:大伙都说他以前是胡子,杀人越货无恶不做,结果倒成了官了,什么世道。 这时,水霖儿端着一个盒子过来,放在桌上。水运兴示意魏子安打开,魏子安打开盒盖,见里面是十扎大洋。 魏子安:这这这……多谢水老爷。 水运兴:不用客气。还有一个事想请教魏先生,这个厌胜术,到底是不是王二喜下的?如果真不是他的话,能是谁? 魏子安:想知道这个,简单。 21、孙有财家 夜 内 床铺很乱,仿佛有人挣扎过。孙有财躺在床上酣睡,他缓缓睁开双眼,疑惑地看着昏暗的房间,他察觉身边有异,转头,只见独眼鬼躺在身边,独眼血红,死死盯着他。 孙有财大惊失色,猛地跳下床想跑,独眼鬼却已经站在他面前,向他扑来。 孙有财:滚开、滚开—— 孙有财与此人撕打、挣扎,扑跌到门外,独眼鬼不知何时又跑到他面前,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向他脖子咬来,孙有财拼尽全力躲开,并猛地一口咬住独眼鬼脖子。独眼鬼痛叫,声音变成了孙父。 孙父:有财我是爹、我是你爹啊—— 孙有财一怔,孙父趁机一把将他推开,孙有财踉跄后退,看到孙父流血的脖子和关切的脸,孙父赶紧上前扶他。 孙父:你咋了、咋了? 孙父的脸再次化成狰狞可怖的独眼鬼,孙有财大惊,猛地将独眼鬼推倒,张开大嘴,露出沾血利齿作势欲扑。 孙有财:有财、有财—— 此人的脸再次变成孙父,孙有财不知所措,跑出门去。 孙父爬起身追出门去。 孙父:有财、有财—— 22、孙有财家 夜 外 孙父冲出屋子,只见月色晦暗,寂静的四周中仿佛浓雾迷漫,浓雾中似乎隐藏着莫大的诡异,哪有孙有财的影子。 孙父:有财、有财——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孙父强忍恐惧,哆嗦着向着声音发出的屋角走去。 左邻右舍的灯相继亮起,黄大夫、张婶从家里跑过来。 黄大夫:喊啥呢老孙,有财咋了? 孙父如遭雷击,定住。黄大夫和张婶冲到他身边,顺着他目光看去,孙有财双手握着剪刀,剪刀插在他的喉咙里,他嘴里发出可怖之声,血红的眼睛盯着三人,猛地拔出剪刀,血喷了出来,孙有财支撑不住倒。 孙父:有财、有财啊—— 孙父扑过去抱住孙有财,孙有财用尽最后力气想说什么,但只发出漏气的呵呵声,咽了气。 (以下略)

  发布时间:2025-01-21     发布者:屠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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