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编剧独家专访
陶少鸿,笔名少鸿,湖南安化人,中共党员。一级作家。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长篇小说《男人的欲望》《少年故乡》《梦土(上下卷)》《骚扰》《溺水的鱼》《郁达夫在情爱之途》《花枝乱颤》《抱月行》《大地芬芳》,小说集《花冢》《文艺湘军百家文库小说方阵•少鸿卷》,散文集《水中的母爱》等。作品多次被选载,获首届毛泽东文学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湖南省文学艺术奖、湖南省“五个一工程”奖,被湖南省政府授予“湖南省先进工作者”称号。
4月16日,著名作家陶少鸿旅行返程中途经上海,在老同学的邀请下做客万众编剧,并在当晚于上海人民大舞台观看音乐剧《女神再看》。
陶老师喜爱旅行,万众编剧特地以此为契机向陶老师提出专访的请求。此次专访,陶老师不仅分享了旅行中的感受,还以自己的创作经历向大家分享了小说创作和影视剧改编的切身体会。欢迎大家阅读、分享。
01
经常看您的朋友圈,知道您特别喜欢旅行,此次日本旅行,您的整体感觉如何?
陶少鸿:整体感觉很好,干净、有秩序、守规矩、市场整洁而繁荣,现代化程度很高,特别是广告和招牌大多使用汉字,让人感觉很亲切亦很方便,不必另用翻译机。唯一感到不适的是,由于地少人多的原因,日本的酒店房间太狭窄了,虽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两张床紧挨着,逼仄得让人有压迫感。
最初想去日本,是读了三岛由纪夫的长篇小说《金阁寺》,这次见到了现实中金碧辉煌的金阁寺,很是震撼,不愧是世界文化遗产。另外,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等日本作家的作品对我的创作也产生过影响,也吸引我想去日本观光。还有,日本有本叫《中国现代小说》的期刊,在其1993年的冬季号上以头条的位置译载过我的小说《乌麂》,编者还借来常德桃花源出席丁玲文学研讨会的机会给我带来了稿费。日本学者的严谨与认真给我留下良好印象,这也是吸引我去日本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次观光最突出的感受是,中日的文化融合之深,比如日本的佛教来自中国,日语中沿用大量的汉字,而中文里很多现代词汇也都来自日本;日本的食物也基本符合中国人的口味。而两国也面临一些共同的问题,如社会的老龄化、年轻人的躺平等。日本军国主义曾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这是我们要牢记和警惕的,而作为搬不走的邻居,更应加强交流,保卫和平,世代友好。说个相关的小事:某个单位领导在群众大会上不点名批评某人,说“有个退休的作家,想去马来西亚就去马来西亚,想去日本就去日本”,意思是某作家随意出国,政治不正确。想去就去,想去就能去,这不正是宪法给予我们的公民权利,不正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和红利么?要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各国人民互相交流,增进友谊,不正是应有之义么?何错之有?更可笑的是,被批评的人此次出国,正是这个领导自己签字同意了的。这说明,乱扣帽子遗风犹存,除了个人成见,我们不少人的意识中还有不少认知错误,还遗留不少的陈旧观念,在阻碍迈向现代文明的步伐。
02
小说和剧本都是在讲故事,您的小说《新寡》和《九三年的早稻》也先后被改编为电影,您自己也写过电影剧本,从讲故事这个角度来看,您觉得写小说和写剧本有哪些不一样?有些作家深度介入剧本改编(如刘震云),有些则完全放手。您更倾向于哪种模式?
陶少鸿:电影和电视剧是视听艺术,而小说是用文字来呈现的叙事艺术,自然手法不一样。小说可以细写心理,而剧本则只能以台词和肢体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有些小说家可以轻松进入剧本创作,而我不行。我可以写电影剧本,但不习惯电视剧的创作模式,它基本上是集体创作,很多人会提意见反复修改,作者差不多要百依百顺,完全没有自主权。我曾应邀做电视连续剧《郁达夫》的编剧,因不堪忍受朝令夕改的创作方式,写完初稿就主动退出了。我也曾卖掉几部小说的影视改编权,就是不想自己操刀,介入剧本改编是件很麻烦的事,往往费力不讨好。是否介入,这完全要看作者个人的喜好与擅长吧。于我来说,如果有时间有精力又有写作欲望,最好专注于小说。
03
近些年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改编影视剧非常盛行,也产生了像《人世间》《繁花》这样的现象级电视剧作品,但相比之下,乡土文学作品的改编却缺乏这样的作品,您认为存在哪些问题?
陶少鸿:电视剧越贴近现实,呈现得越真实,越能感动人。乡土题材的好电视剧确实凤毛麟角,我看主要原因是,很多人本就不了解乡土,也不关心乡土,他们向往的是富裕的都市生活,乡土不属于他们的审美范畴。而主创者往往以上座率、点击率为归依,票房占领了他们的心房,他们认为农村题材没人看,所以少有人涉足。而有些已拍成的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又不能真切反映现实,人物形象既漂浮又虚假,不招人待见是自然的。长此以往,乡土题材的电视剧创作前景堪忧。
04
您的长篇小说《大地芬芳》和《百年不孤》都是聚焦湖南本土社会变迁、时间跨度近百年的史诗性作品,在写作这样的作品时是否源于某种使命感?尤其是在当前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文学作品应该如何记录与反思这种“消逝与新生”?
陶少鸿:文学是现实的反映,我之所以写湖南农村,完全是因为我的经历所致。我十二岁时,就因父亲打成了“走资派”而受到牵连,被强制下放到乡下老家务农,直到二十岁才招工回城。八年的农村生活使我与故乡融为一体,我就是农民中的一员,即使我后来招工离开了故乡,成为城里人,我也感觉有一条精神脐带将我与故乡连在一起,我一辈子都被故乡所滋养,而故乡也一直被我牵挂。农民的口头有一部活着的历史,它比纸上的历史更真实,更细致,更生动,常听常新。我了解农民的喜怒哀乐,拥有土地与发家致富是他们的终极梦想,他们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所以我的长篇小说《大地芬芳》的第一版名为《梦土》,它也曾成为入围第五届茅盾文学奖终评的25部作品之一。也许冥冥中,我受了某种感召,出于某种使命,才写了这样的小说?不知道,没细想过。想写,我就写了。小说家的写作,有时只为呼应内心的冲动,如此而已。城市化的过程其实也是挤压农耕土地,消解乡土文化,重构城乡关系的过程,乡人如何适应新的生存环境,如何安置自己的灵魂,他们内心深处有何期盼,精神有何嬗变?这些都是作家们应当关注、思考和记录的。毕竟,他们是中国的大多数。
05
在亚洲大厦的人民大舞台和星空间,每天都有各种音乐剧、话剧上演,您在观看音乐剧《女神在看》后,有怎样的感受?
陶少鸿:感谢你陪我看了《女神在看》,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音乐剧,印象深刻。首先让我惊讶的是,千余座位的大剧场居然座无虚席,而绝大多数观众都是年轻女孩。随着剧情的展开,她们不时鼓掌,并发出阵阵惊喜的呼叫,而且显然,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观此剧了。也许她们并没看懂剧情,更没悟到此剧的主旨,只是为演员的表演所激动,纯属追星捧角的行为,但也很不错啊,只要她们来,总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觉得,这是一部具有现代风格,又有深邃内涵的音乐剧。创作者将交战双方的战士放在了一座荒岛上,却并不强调双方身份的对立,也不关注他们的生存方式,只写他们处在共同的精神困境,如何让他们找到灵魂的出口,以实现心灵自洽和情感慰藉,才是此剧的焦点。于是他们互相激励,共同幻想出一个女神,女神随时都在关注、关心、关爱他们,让他们联想起自己的家人。编者以神人相通的艺术手段,使他们与家人建立精神连接,从而战胜孤独与谵妄、寂寞与虚无,对未来有了希望和寄托,最后敌对双方放下武器,成了朋友。至此,止战与和平、心灵脱困与精神升华的主题跃然台上。观众也许会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家人就是他们的女神。
其实现代人特别是现代城里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困境,都需要找到自己的女神——也许,这就是此剧带来的启示。应当说,真是部好剧,演员的表演充满激情,非常到位。美中不足的是,台词太多,音乐太少,念与唱不太均衡,更像一部话剧;还有就是台词不够精炼,作为一部几无精彩情节,全凭念与唱推动的内心剧,要坐下来看整整两个小时,这对观众的耐力是个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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